15、雾灵封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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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素商抬头，看着层层乌云中时隐时现的电闪雷鸣，忽然，一滴雨点落在了他仰起的脸上，凌素商下意识地抬手一抹，鼻端却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一看指尖，果然是一抹鲜红。
——这是一场稀稀落落的血雨。
尸仙不是驯兽人手里的猴子，你让它跟你跑它就跟你跑，凌素商几乎无法想象，此刻正在云端之上直面着七只尸仙的那两个人，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引它们下来。
忽然，原本零星的血雨骤然变大，冰冷的血珠雨线似的噼里啪啦往下砸，众人就听见云层之中响起了一串震天彻地的嘶吼，仿佛有什么在其中轰然炸开，刹那间亮起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云青檀握剑的手倏地收紧：“来了！”
几乎是应着他这句话，一道玄色的剑光蓦地穿破云层直冲雾灵涧深渊，云居默再无余力维持对江夜来的咒术护持，两人的黑衣长发都被刀子似的烈风猎猎卷起，满身鲜血随着御剑的轨迹飞洒出一丈多远，在半空中拖出了一道刺目的血色慧尾。
一团张牙舞爪的巨大阴影紧随其后，也不知是被什么吸引着，竟然毫无犹豫退缩之意，飞蛾扑火似地一头扎进了雾灵涧上空的封魔大阵中。
路过山顶的时候，江夜来吼了一句：“开阵！”
两人的身影拉扯着那一大团阴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雾海之下。
在场的都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当即齐齐割破手心，用鲜血启动了早已布置好的法阵，雾灵涧周围的山体发出了隆隆巨响，草木震颤，土石簌簌而下，封魔大阵开始缓缓转动。
就在这时，凌素商忽然持剑上前几步，一纵身也跳了下去！
虽然封魔大阵一经启动便可自行运转，他们这些人在不在阵眼上看着都无甚所谓，然而凌素商这一出还是太出人意料了，直把山巅上的众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位掌门茫然地道：“凌掌门……这是做什么？”
另一位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讷讷应道：“莫非、是要去帮忙？”
“帮忙？下边那些玩意儿，我们下去了……能帮上什么忙？”
“可、可是，谁下去都没用的吧？”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纷纷在心里痛骂凌素商这热血烧了脑子的王八蛋——这他妈就很尴尬了好吗，大家都是名门正派，谁也不比谁高尚到哪去，照理说断然是不该眼睁睁地看着人家一个邪道女子和大门都没离开过的云家小公子舍生取义、自己躲在上边坐享其成的，起码也应该下去意思意思……可这下边那是足足七只尸仙！七只！他们下去能干啥，难道冲上去对尸仙说你先吃我、吃完我再吃那两位英雄吗？
——快别他妈扯淡了，当初带人围剿鬼姬的时候，你凌素商张罗得比谁都积极，可没见你顾念什么青梅竹马同门之情，这会儿大家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忽然又来这么一出，噌一下抢占了道德的制高点，让我们这些还想多活两天的凡夫俗子怎么愉快地玩耍？
云青檀看了一眼身后的云氏子弟，淡淡道：“怀玉你们几个，还有穆青跟我下去，其他人留在上面，发银鸰联络宗主，余下之事等宗主回来再行定夺。”
云怀玉第一个跟了上去，然后是云凝真、云瑾轩他们十三个跟江夜来一起出生入死了一天一夜的少年，唯有那名叫穆青的、也就是之前江夜来从尸毒下抢回了一条命的报信弟子犹豫了一下，脚下甚至不易察觉地退后了一步。
“大公子，我……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
云青檀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现出什么失望的神色，只是淡淡道：“受人恩惠而不知回报，即刻起，云穆青逐出云氏门庭，永不复议。”
玄门仙家，逐出门庭是极其严重的惩罚，仅次于直接杀了清理门户，话虽如此，除了个别像江夜来这种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的货，被逐出门庭的玄门子弟受不住其他弟子和散修的欺辱，最终几乎也都是一死了之。然而此刻，这名弟子被云青檀当众逐出名门云氏，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悲愤不甘的神色，反而隐隐地有些庆幸。
在场之人甚至没有对他表示出多少苛责鄙夷——
毕竟谁都明白，对上七只尸仙，云青檀他们根本就是去送命的。
就在这时，天边蓦地响起了一声清越的鹤唳，众人闻声抬头，只见遥远的天际间一青一白两个修长的身影联袂而来，两道仙剑上的光芒仿佛能破开诸天乌云，一只仙气缥缈的白鹤远远缀在两人身后，虽不及那两道剑光迅速，却也并不落多少下风。
“那、那是鸿俦？？！！”一人喜出望外地叫道，“是云宗主和唐门主到了！”
他这一句话的功夫，刚刚还远在天边的两道剑光已经飞至云岫谷上空，青衫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支玉笛，横在唇边轻轻一吹，只见漫山遍野的行尸齐刷刷地一震，有的竟直接被震碎成了一团血雾，剩下侥幸没死的，也都醉酒似的原地打起了转，再难构成什么威胁了。
两人片刻未停，眨眼间已经双双没入雾海之中。
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听雾灵涧中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整个云岫谷山脉轰然一震，那一青一白的两道身影已经又从山谷中飞掠了出来，恰在此时，封魔大阵轰然合拢，彻底封死了整个雾灵涧。
众人这才看清，那青衫男子一手拎着云居默一肩挂着凌素商，白衣男子怀里靠着江夜来，三人都已经失去了意识，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在这千钧一发的丁点儿时间里击退七只尸仙、又把人一个没剩地拎出雾灵涧的。
两人翩然落地，那只名唤鸿俦的白鹤也敛翅昂首落了下来。白衣男子看了白鹤一眼，忽然顺手把怀里的江夜来丢到了它背上，灵性通人的白鹤无辜地看向青衫男子，得到了主人一个无奈苦笑的眼神，只好露出了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嫌弃表情，背上的羽毛却次第绽开，露出软而暖的羽绒，温柔地将昏迷的女子纳入羽翼之下。
小崽子们见了自家宗主如见主心骨，一时间激动得眼眶和脸一起红了，青衫男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衣男子，见此人毫无安慰一下自家小孩的意思，只好一边腹诽一边冲少年们露出了一个温和安抚的微笑：“吓坏了吧？这一天辛苦你们了。”
最持重的云怀玉顶着两个硕大的红眼圈，低低地应了一声：“无妨，多谢唐前辈关心。”
青衫男子失笑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死板了些，跟我还说什么谢。”
这两个甫一露面便解了云岫谷危局的绝顶高手，正是六大宗门唯二的两位固定失踪人口——常年结伴云游在外的云氏宗主云宣和千羽门主唐恒玉。
直到唐恒玉施展三寸不烂之舌把抽抽搭搭的小崽子们都哄走，云青檀才捞着机会过来见礼：“唐前辈，父亲。”
唐恒玉跟云宣的性子刚好相反，云宣有多冷淡多不苟言笑，他就有多温和多平易近人，立刻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青檀此番独撑危局力挽狂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诶那前浪你别走啊，我说你孩子都生俩了什么时候才能沾染点人气！”
玄门中人除了个别天赋较差的，其他不管活了几百岁的老怪物看上去基本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因此云唐二人从外貌上来看跟已经成年的云青檀和云居默他们并没有多大区别。云青檀看着他这张年轻面孔上慈祥的笑容就觉得辣眼睛，只好干巴巴地道：“力挽狂澜的不是我，是居默和鬼姬。”
言罢匆匆拱了拱手，御剑而起帮后山那些普通弟子收拾剩余的行尸去了。
唐恒玉看着云氏当家大公子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低笑着戳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正在往这边看的云宣：“诶不是我说，你说你这人一天到晚维持着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样儿累不累啊，自己的儿子想了解什么就去问啊，想夸就直说啊，心里明明关心的要死脸上还非得摆出一副不咸不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臭德行，有你这么当爹的吗？难怪连青檀都跟我更亲。”
云宣没理会他的挤兑，沉默半晌，忽然近乎疲惫地叹了口气：“他们……居默和江姑娘，终究还是撞到一起了。”
唐恒玉脸上揶揄的神色淡去，他看着眉眼间暗藏隐忧的挚友，面容平静得近乎冷酷：“该来的总会来，当年你就知道的。”
云宣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繁杂的纹路，忽然苦笑了一下：“呵呵，是啊，当年我就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么多年平静的日子过下来，我竟也生出侥幸之心了。”
“居默一个人在雾灵涧下呆了二十多年，够长了。”唐恒玉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如今不比当年，我们都在，该来的就让他来吧，你总不能瞒他一辈子。”
“慕珊最后的遗愿，便是让我保护好他们兄弟俩，可我终是……没有做到。”云宣出神地看着云青檀剑光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不敢反抗天命的人是我，可为此付出代价的，却是慕珊、居默、江姑娘……还有舒公子。”
唐恒玉看了云宣一眼，忽然一点儿也不见外地在他后背上掴了一巴掌，把威名在外的玄门第一冷面神拍了个趔趄：“嚯，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这哼哼唧唧的小腔调，小姑娘啊你？”
然后他抬头望向了乌云尽散的澄澈天空，眼神蓦地锋利如刀。
“二十多年了，也该让那些深埋在地底下的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见见天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雾灵封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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