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雨》初醺

3、演出

　　chapter3.

　　南桉中学的校服是再普通不过的黑白款式，简单中带着点儿死气沉沉的意味。但这样死板的校服，他也能穿出恣意的味道。
　　季晚枝心口久久难平。
　　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一片秋日的寒潭之中，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她不可避免地将这件事和她那天说的话联系在一起，又立马将这个妄想否认，向来桀骜不驯的靳驭野又怎么会听她的话呢。
　　只是不管如何，至少她那天的劝说在他心里未必完全可笑。

　　季晚枝唇角往上勾了勾，因为这个细微的发现心情很好。
　　少女沾染了笑意的侧脸浸在如火的霞光里，折射下来的暖意将那双清澈的眸子搅乱，刻在青春的画卷上。

　　学期初的课程不紧，季晚枝基本上都是食堂家教室三点一线，偶尔参加社团活动。
　　原本她打算报名音乐社团，但因为靳驭野的缘故，音乐社团格外火爆，她连张报名纸都没拿到。
　　站在她旁边的女生自信张扬，笑着对身边的人说：“你说我能不能拿下靳驭野？”
　　“你们怎么都喜欢他？”
　　那女孩长相白净，在一众长相朴素的学生中分外抢眼：“你懂什么，这种看起来坏的谈起来才有意思。”

　　季晚枝当时看了那个女孩许久，羡慕对方的自信张扬。后来，她退而求其次参加了话剧社团，平时出席一下活动，次数并不频繁。
　　而今天是周二，正好是话剧社学习表演的日子。

　　梁月站在讲台上，黑色大衣里穿着件驼色的高领毛衣，气质出众：“最后一节课换座位，座位表我已经通过做好了，到时候大家再微调一下。”
　　每个星期二的最后一节课都是劳动课，按照惯例不用上课，班主任安排座位、值日生大扫除。

　　教室里响起嘈杂的响声，学生们开始调换座位。
　　季晚枝抬头看了眼电脑上的座位表，低头默默收拾课本，一点点地将东西搬到了新座位。
　　她很喜欢现在的位置，靠着窗子，远远地能看到对面的教学楼。

　　梁月和其他老师不一样，她从不根据成绩排座位，也不会避开男女同桌，而是将性格、成绩比较互补的同学排在一起，让他们互相进步、互相学习。
　　季晚枝这次和一个比较外向的男生做同桌，她没敢跟那个人打招呼，但对方已经很自来熟地跟她套近乎了。
　　季晚枝腼腆地笑了笑，乖巧的发丝落下来，沾在白皙的脖颈上。

　　她收拾好课本准备放学，讲台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远远听起来有些嘈杂。季晚枝抬起眼，看见梁月有些为难地看向下面。
　　过了会儿，梁月问：“有人愿意和沈霜换座位吗？”

　　话音落地，台下无人回应。
　　原因无他，沈霜的同桌是跟陈临宴齐名的姜真，她性格不太好相处，上课不是发呆就是睡觉，和学校外面的社会人士走得很近，是大家眼中的“混混”。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季晚枝看了眼坐在位子上一脸不屑的姜真，有些不忍心看女孩被所有人嫌弃。
　　她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抬起了手。

　　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十分明显，所有人都错愕地朝季晚枝看过去，对有人愿意主动跟姜真坐一起十分不解，更别说还是班长最安静的学委。
　　连姜真本人都很意外。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季晚枝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即便手已经开始摇晃，眼神仍旧带着坚定。

　　梁月看了一眼女孩，点头：“好，那就季晚枝和姜真坐一起。”

　　季晚枝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幸好这时候大家已经放学回家，她脸上的红晕这才褪了下来。
　　刚走到姜真的位置旁，她看见女孩堵在外面，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姜真眼尾上扬，有些不好惹地看着她。
　　季晚枝攥着书包的手收紧：“能不能让一下？”

　　姜真唇角带着小小的弧度，故意晾了她一会儿才起身让她进去，姜真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位乖学生，似乎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愿意跟自己坐一块。

　　季晚枝整理好物品，准备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姜真。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红润的唇瓣咬了又咬，看着姜真有些好笑。

　　“喂。”
　　季晚枝“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了女孩一眼，姜真想了想还是开口：“晚上去玩吗？”
　　总觉得对方说的去玩不是去什么正经地方，季晚枝下意识礼貌地拒绝：“我晚上还有事。”

　　姜真也不意外，“嗯”了一声起身走了。

　　季晚枝下课后去了话剧社的教室学习，她对艺术类的都很感兴趣，因而也没有觉得多枯燥。
　　结束后她坐上公交车，百无聊赖地靠在窗子上。

　　这个季节春天还未苏醒，外面树木的叶子早已落光，透着十足的萧瑟气息。

　　女孩仰着头，透过小小的窗子观看着玻璃外划过的风景。突然耳边传来几声惊呼，她顺着周围人的视线望过去，车外有一辆造型帅气的机车飞驰而过。
　　骑在车上的少年戴着黑色的头盔，衣服被风吹得鼓起，整个人弯着腰，像是在风中穿梭的鹰。

　　公交车上许多本校的学生，周围立马响起讨论声——
　　“啊啊啊好帅，那个是靳驭野学长吗？”
　　“是吧，听说断片乐队今天在Petrichor演出，你去看吗？”
　　“好想去，可惜我家有门禁去不了呜呜呜。”

　　季晚枝从书包里拿出小巧的白色耳机戴上头上，看起来似乎并不关心这件事，但其实刚刚他们讨论的每一句都落在她耳边。
　　她原本应该回家，但却鬼使神差地用手机打开学校的论坛，找到她们口中Petrichor的地址，下车后跟着几个本校的学生一起到了目的地。

　　女孩背着书包，仰头看向面前的建筑，那是家live cafe，白天是安静的咖啡厅，夜晚则是公演场，上方挂着一盏昏黄的灯。
　　门很小，看起来不显眼，像是一个神秘通道。
　　通过门能看见里面透着绚丽的光，像是映着一片晚霞，远远看去里面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季晚枝在外面站了很久，总觉得里面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吸引着自己。
　　她攥紧书包带，犹豫间耳边传来一道女声：“季晚枝？”
　　一抬眼，竟然是姜真，原来她说的是来这儿玩。
　　女孩早就换掉了校服，外面穿了件黑色的皮衣，上面点缀着几个很有风格的图案，看起来很酷。

　　姜真带着季晚枝进去，给她安排了个极佳的座位，甚至顺手给她点了甜品。
　　干完这些事之后她就要走，季晚枝问她去哪儿，姜真下巴朝舞台场地扬了扬：“待会儿乐队表演，我是贝斯手。”

　　季晚枝怔愣地看着姜真帅气的背影，没想到断片乐队的贝斯手会换成姜真，好像之前还是个男生……

　　她坐在台下等待的时候顺势打量四周，虽然外面看起来很小，但里面的场地很大。这家装修如果让她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应该是怪异，墙上粘贴着各种风格奇怪的画，破茧的蝴蝶、汹涌的潮水，可偏偏又看起来很和谐，让人觉得说不上来的有氛围感，只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
　　另一面是华丽的柜子，里面摆满了各种设备，远远望去装饰很漂亮。

　　到了八点，现场的气氛开始燥热起来。
　　前奏一响起，四周传来激动的喊声，舞台前站满了人。季晚枝大概忘不了那天，昏暗的灯光下乐队登场——
　　每个人都很闪光。
　　不论是弹着贝斯的姜真、键盘手陈临宴、低调的架子鼓手明岸，亦或是主唱兼吉他手靳驭野。

　　所有乐器的声音和谐地混在一起，音乐声贴着她的耳膜，仿佛牵连着她的心脏一起狂热地跳动。主唱一开口，她的耳朵仿佛被什么吻了一样，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她明明是那么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却在那一刻轻易地被音乐征服。

　　季晚枝的视线落在主唱身上，她看着他深邃的五官，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音乐里，好像只需要站在那儿，周遭的一切都会黯然褪色。
　　到最后，她脸微微涨红，和周围的人一起鼓掌，耳边满是喧嚣声，她最后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喊上两句。

　　即便已经散场，她仍旧坐在原地看着台上的少年整理器材，他的模样很认真，半边身子笼在光影里，有些晦暗不明。
　　出着神，姜真叫了一声靳驭野的名字，季晚枝听到后先一步抬头看向她，两人朝着季晚枝走过来。

　　似乎是室内温度高的缘故，靳驭野有些燥地拉开外套拉链，伸手从烟盒里敲出根烟夹在指间，还没来得及抽，抬眼看见那个向来温柔内敛的女孩站在台阶下，身后笼着淡淡的光。
　　她柔顺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清亮的眼睛望着他，又乖又纯。

　　那根原本该点燃的烟就那样夹在了指尖，陈临宴从后面勾住靳驭野的肩膀，见着季晚枝有些意外，开口打趣：“乖学生，查岗查到校外来了？”
　　姜真打断他：“别乱说，这是我朋友，我邀请她来的。”
　　“你开什么玩笑？她能跟你做朋友？”

　　姜真感觉自己似乎被羞辱了，有些来气地看向季晚枝：“你说，你是不是我朋友？”

　　朋友？
　　季晚枝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她们俩并没有什么联系，只是纯粹的同桌关系。
　　但是她现在说不是的话，明显下了姜真的面子。

　　于是她点了点头，模样很乖巧。

　　只是女孩慢了半拍，巴掌大的脸泛着红晕，看上去像是被强迫了似的，可信度很低。
　　别说陈临宴，就连靳驭野眼底也浮上几分笑意，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姜真有些生气，才不管他们说些什么：“我说她是我朋友就是我朋友，我的朋友就是你们的朋友，都客气一点明白吗？”
　　陈临宴嗤了一声，敷衍着说知道了知道了，一旁的靳驭野看向季晚枝，眼神落在她这身格格不入的校服上。

　　姜真见靳驭野看着季晚枝不说话，开口想介绍，话刚说到一半，少年懒散地勾唇，清冽的嗓音传来——
　　“见过。”
　　那双黑眸好像精准地将她捕捉了一样，双眼皮褶皱很深，叫季晚枝对上的眼发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