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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世缘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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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幼便不喜欢杀戮,抚一把流星琴便能解决的事,何苦要大动干戈。
他说:“既然你不喜欢杀戮,那以后这杀人之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
我的母亲是仙鹤一族的圣女,父亲是显赫一时的镇边大将军。因父亲是凡人,母亲怀我之时仙气不稳,导致无妄谷中封印松懈,魑魅异动。据说我出生的那天,无妄谷中灵气充沛,百花齐放,一个半人半仙的孩子能有这样的灵力,众人无不惊叹。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自小在无妄谷中长大,从未离开半步。
那天,我看到母亲剑柄上的几个字:“慕君之心,致死未休”这是她临死前幻化出来的,和她的这尊石像永久的留在了这无妄谷边,可父亲却始终没有回来过。
姥姥说仙鹤一族的圣女,生来就是为了守护镇压魑魅的封印,本就不该有感情,更不要说是和一个凡人。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那时,我以为自己此生也会和姥姥一样,终老于此。
再过几年,喝下这无妄谷的圣水,诞下一个孩子,由她继续守护这个毫无生气的封印。
直到那天,他无意中闯了进来。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对我恭恭敬敬却又总是离我远远的。他喜欢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可我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些开心。有他陪着,我至少不会那么孤单。
那时他叫我“卿儿”
我叫他“三郎”
我说我不信命,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守护在这无聊的山谷边,不愿生来就被定了命数。
这些话我从不敢对姥姥他们说。
他说他也不信命,不愿一生受人操纵。
我对他说:“留在这个山谷之中,外面的人便发现不了你,再也没有人能操纵你,你可以任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想那时,我是有些私心的。
在遇到他之前,我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像逍遥神那般览遍奇景,阅尽千川,尝遍人间美味,一生自由自在,无羁无绊。
他说他会带我览尽天下奇景,阅尽万海千川,遍尝人间美味,他会陪我生生世世,让我再也不会孤单。
我笑称,凡人寿命不过区区数十载,今生不记得前尘往事,何谈生生世世。只要今生今世能信守承诺就好。
他说是生生世世。
我想也是,我生生世世都可以去找他。
那日,他说他要出谷办些事情,待他办完便会带着聘礼来娶我。可他带来的却是魔君的骑兵。
还有那个女人。
而此时,我已为了救他损耗大半修为。
那时,姥姥说他是魔道中人,我还不信。
“我只知到,他是我未来的夫君。他许了我生生世世。”我以性命威胁,让姥姥放走了他。
如今,他那样温柔地看着她。曾经,他也用那样的目光看过我。
现在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不愿再多看一眼。
我忍着满身伤痛,鼓起勇气看着他:“你既不爱我,又为何说要娶我?就为了我这几百年的修为吗”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一个眼神也可以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可笑,你以为你还是无妄谷的圣女,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现如今,你不过是一个修为尽失勉强维持人形的畜生。”
我暗自嘲笑,慕卿,你是那样的聪明,千百年来,这六界魔妖有多少人想尽办法想要进入无妄谷底,从未有人能逃过你的法眼,能骗得过你。
慕卿,你又是那样的笨,那样的傻,他说什么你都信,或者说是愿意相信。
他走那日问我:“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就不怕我被别的女人抢走?”我还对他说,“与人抢东西,我从未输过,抢男人也不例外。”殊不知,人心这个东西,不是你想抢便能抢的来的。
我早该想到,无妄谷有仙界封印,普通人是难以轻易找到入口的。那日,他满身伤痕地闯了进来,我救回了原以为无力回天的他,还把他偷偷藏了起来。
他说他会永远陪着我,原本我只以为这是我们的缘分。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一个笑话。
雪白的罗裙已被鲜血沁红。这还是他送我的,那时他说,我穿起来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他们抓了姥姥和铃儿,还有无妄周边的百姓,将我围在谷边。
“圣女的心凉了,是可以将整座山谷冰封起来的,谁也别想活着出去。看来魔君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敢过来,只派你们来送死”
“收拾你们哪里用得着我父君出手。这次三郎立下大功,等杀了你,他就是我的驸马,是魔界未来的君主”
“梁慕卿,你真要这些人都给你陪葬吗?”他看了眼姥姥和周边的百姓,冷冷地对我说。
我苦笑一声:“姥姥常说修仙之人应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母亲也因封印魑魅在我出生之日化为无妄谷边的一尊石像。我自小在无妄谷边长大,只知因为这芸芸众生,天下苍生,我自小就失了父亲,没了母亲。其他的再无任何感情。心中既无大爱,又何谈保护。”
如今,我最讨厌成双成对的东西,不喜欢人人都过的比我开心,比我好,这样显得我特别卑微,特别可怜,可我真的要这众生都给我陪葬吗?
不,他们本不该经受这些,若不是我……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圣女。
我不想姥姥死,也不想铃儿死。我喜欢云端的鸟鸣,喜欢无妄的花香,喜欢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可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想做这样的梁慕卿,我活的好累。
我最后看了眼眼前的人。我已无力还击,既然他们想厮守,就让他们厮守好了。
“你已骗取了我百年的修为,说我是为了保护这天下苍生也好,为了让你不能如愿也好,千百年来都无人能解开魑魅的封印,获取魑魅的力量,如今也不例外。”
我望着他亲手为我戴在腰间的玉佩:“三郎,你常说喜欢听我弹奏的曲子,我再给你奏一曲可好?”
仙鹤一族有个古老的传说,圣女可以用自己的骨血为引奏起安魂曲,用泣血咒唤醒山中沉睡的幽灵,献出自己的每一滴血肉,换来谷中一世安宁。
如此,我也算是尽了一个神女的职责。
或许姥姥说得对,是我不该太过贪心。
娘亲,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娘亲,当年你也曾这样的绝望吗?
琴声响起,那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逐渐被驱除出界。
原以为我可以很坚强,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三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可是,这个不行。这天下苍生的命,都是他们自己的,我给不了”
随着曲谱的浮动,我的身体渐渐消逝。
原来,有些痛是在灵魂上的,即便是没有□□,也不会有丝毫减退。若是这世间真有后悔药吃,便是终老荡山,终日以药为食又能怎样。
浮华散去,眼前只有无尽的寒冷与黑暗。
直到有一天,我又听到了那支熟悉的曲子。
我仿佛又看到了我的三郎,他站在为我所立的石碑前,像当初那般,温柔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