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记》飞月光

16、情难自禁

　　我回头看看张生，像回到那夜初见他时的情景。心中不忍。他趴在地上人事不省，与那夜初次遇见时喝醉的情形一模一样。

　　安若云揽起我，双双飞了起来。
　　云雾弥漫的空中，抑制不住的兴奋。我转头望向他：“你带我走，不怕遭天谴？雀儿说我本是一颗星星。”
　　“星星又如何？在我怀中无数个日夜，早已是我的人。”他莞尔一笑，握紧我的手，“不，是我的宝贝。那时你异常冰冷，夜不能寐时我鼓励自己，早晚你会被我温热。”

　　“你如何得知我与众不同？”我大惑不解，“前世种种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你又如何断定？”
　　“山中溪水边，你发出的光芒直冲向天际，周遭的戾气纷纷被迫散去。张家的书生肉眼凡胎，只知道你好看，却不知晓你的独特之处。只有天上来的神物方能有此光彩。我修炼多年，只听过类似传说，也不曾亲眼所见，因此当时心急难耐。”他轻轻叹了口气，“离最后一层功力只差毫厘，我因此犹豫不决。”

　　“千年功力换取我的自由，这是为何？可值得么？”我惴惴不安地问他。

　　他苦笑着摇头：“真要问我，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前世与你还有纠葛……”

　　正要再问他，耳边突然一声巨响，来不及去看，眼前便被白色的强光几乎晃瞎了眼睛。
　　惊慌失措之下，我发现安若云已不见了。
　　……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站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它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金光闪闪，彩色的祥云围绕，有巨大的凤凰栖息在檐上，仿佛一个梦。
　　这是哪里？安若云去了哪儿？不是要带我回雪山共同修炼的么？

　　慌乱间我发觉自己身着纱衣，流光溢彩。

　　抬头去看，宫殿前远远地站着一位仙子，一身素白色，飘忽若神。

　　“去了这么久，人间可还好么？”她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清晰温婉。

　　我嗫嚅着，不知所措。

　　“那日我掐指一算，居然也近百年了。不怪你不记得。”说话的当儿，她已在眼前。
　　只见面前这位女子，颜如琬琰，眉似远山，倾国倾城的容貌，姣花照水的身姿。冰肌玉骨，肤若凝脂，白衣如雪，也比不得她沉鱼落雁的容貌。

　　我看得呆了。

　　“姐姐，快些见过九天玄女娘娘！你怎么……”雀儿也出现了，在一旁低声催促。

　　我屈膝跪下，低头。心中满满的疑问。
　　她似是满意了，微微点头：“玉儿，你正果已成，可以归位了。”

　　我低头道：“娘娘在上，不知玉儿是何人？我，我是阿君。”
　　她笑道：“这都是那九头鸟的错。快些给她仙露，喝下之后一切自会明了。”

　　雀儿低头应了，走过来，递给我一只翠色酒杯。
　　“姐姐，前世因果都在此，喝下吧。莫要再说胡话。”他低声道，“今日你回天宫，娘娘心情好。可别冲撞了她。”

　　我接过来，犹豫着问道：“安若云在哪里？”
　　雀儿大惊失色，来不及掩我的嘴。

　　“你快些喝下，我随后告诉你。快！”雀儿不由分说将酒杯送至我嘴前。

　　玄女娘娘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招招手，那凤凰便飞了过来，附身下去。

　　“归位之后须得安心才是，莫要重蹈覆撤。”她淡淡地说了一句，骑上了凤凰的背，轻轻抚摸它的头。

　　“娘娘留步，我有话说！”我急道，一把推开雀儿，瞬间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雀儿大惊，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恕罪！”

　　玄女娘娘骑在凤凰背上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问道：“何事？”

　　“我要见安若云。他在何处？”我把心一横，干脆全部说了出来，“这里是哪里我不知道，归位与否我也不懂，我只知道，我要和安若云在一起！”

　　雀儿已经瘫软在了地上，绝望地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我。

　　话一出口，生死已置之度外。我不敢抬头，只见到裙摆波动，她已到了跟前。

　　我咬牙继续磕头：“在人间多年，我已不能回头。若非要饮了仙露忘却从前也并非不可，只不过，难免我有一天心血来潮再次犯错被贬。安若云一片真心，我情愿与他同去修炼，恳请娘娘成全。”

　　她听罢沉默半晌，徐徐吐出一口气。

　　“真是孽缘未了。看来今天这个坎儿是过不掉了。也罢，就放你前去寻他。”她淡淡地说，“一切后果，自己承担，可想清楚了？从此后，再无任何可能回天宫来。”

　　“只要能与他一起，我情愿只做个地上的孤魂。”

　　“好！去吧！”她恨声道。

　　我正想询问往哪里去，抬头只见她轻轻挥了挥手。

　　我从天宫的云端直摔了下去。

　　……

　　天上到地面的路有多长？对一个人的思恋与渴望又有多深？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什么也看不见，云雾缭绕着，心里和眼前只有安若云的影子。

　　风声消失，我停止了下坠。睁开眼，四周白茫茫一片。这是雪山的峡谷处，两边林立着悬崖峭壁，厚厚的冰雪覆盖着，没有人迹。

　　我爬起来，到处张望。并不觉得冷。

　　“安若云，你在哪里？”山谷中远远地有回声传来，“你在哪里，在哪里……”

　　“阿君……”

　　我一喜：“你在哪里？安若云，是你么？”

　　循着声音而去，我找到了他。枯树上，粗重的锁链牢牢绑着，他神形枯槁，头发凌乱。

　　我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他，泪流了一脸。

　　他声音微弱，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你该回天宫归位才是，为何来此……”

　　我说不出话，只是贴在他胸口尽情哭泣。这一刻像是等了千万年，我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一次尽数倾诉。
　　“你快走，回去。别管我……”

　　我猛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仔细端详那黑色的锁链：“如何把这鬼东西去掉？”

　　他咳了两声，嘴角有鲜血：“天宫降罪，没将我五雷轰顶已是恩赐。你是天上的星辰，我这妖狐着实高攀不起……”

　　“没有你，我永远都只是一块无动于衷的冰冷的石头。”我凝视着他。即使遭受此磨难，他依然俊美难当。

　　忍无可忍之下——我踮起脚尖吻在他的唇上。
　　……

　　四瓣相接时，天地旋转，万物重生。朝花夕阳，雨露晨曦，再没什么可期望的了。（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