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她总不睡觉》地上有烟花

1、（一）

　　许医生查房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年轻女子。她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正眼圈红红地坐在一边。这两个人的名字分别是方哑和莫水。在这个病房里，只有方哑一个病人。
　　她一眼便看出床上的那个人即将不久于人世。她见多了这种事情，所以淡淡地扫了一眼后就开始照常地工作。当她推开门出去时，还隐约地听到了背后的啜泣声。
　　方哑说：“我要是能和你过完一生的话就好了。”
　　许医生关上门以后，静静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如果她想要和那个女子过完一生，许医生其实是帮得了忙的。
　　第二天，这一床的病人收到了一样礼物：一条鲜红的围巾。许医生提醒她道：“你把围巾留在身边。今晚十二点的时候，你不要睡着。另外，别让她来。”
　　那位病人不知许医生为何这样要求自己，好奇地照做了。
　　当晚，她躺在床上，安静地等着十二点的到来。
　　当十二点来临时，她看到了莫水。但她很快地便发现那不是莫水，因为这个人要老上一些。
　　这晚，她看到了三十多岁的恋人。莫水站在床前。月光从外面照进来，洒在她洁白的胳膊上。
　　方哑一瞬间有了错觉，几乎以为自己现在也是三十多岁，正陪着自己最爱的人。莫水站在那里，温柔地对着她笑。
　　可这一切终究是幻象而已，凌晨两点的时候，莫水消失了。
　　她明白了这个礼物的真正用处，当许医生再次来临时，她感激地看着许医生。
　　许医生笑道：“今晚……试着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开始等吧。”
　　于是，今晚凌晨两点的时候，方哑看到了四十岁的莫水。她已经有些衰老了，但还是穿着那条亮黄色的裙子，很是喜欢的样子。
　　方哑想了想，最终没有告诉莫水有关这个礼物的事。另外，莫水说她最近也生了病，晚上时无法来医院陪着方哑。
　　次日，许医生告诉她，今晚是最后一次，她会看到六十岁的莫水。
　　许医生看到那病重的女孩躺在床上，十分虚弱。可是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睛里也亮起光来。
　　她说：“啊，这么说来的话，三十岁的莫水，四十岁的莫水，还有六十岁的莫水，我都见过了……”
　　许医生点了点头：“是的。”
　　方哑剧烈地咳嗽了一下，然后用欢欣的声音说道：“你看，我已经陪她走完一生了，我见过她所有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的时候，方哑试着去牵六十岁的莫水的手。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她想试一试。她多么希望自己伸出去的手也是那么地苍老，这样她便会以为她是和莫水一起老去的。
　　而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开了。
　　进来的人是莫水。
　　她一走进来，那个六十岁的莫水便崩裂开来，消失不见。尽管如此，真正的莫水还是看到了她。
　　莫水谎称自己生了病，她想找个机会来医院里看一看方哑究竟在晚上时做了什么。如今知道了真相的她怔怔地站在那里。
　　一个月以后。
　　莫水戴着一条鲜红的围巾，坐在桌子前和一个人说话。那人穿着白大褂，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你打算一直戴着它吗？”许医生问道。
　　莫水没有回答，而是端起了水杯喝水。最近她觉得难过的时候，就常常喝水或者做点别的事，以此来不让别人发现她的悲伤。
　　不过今天她的情绪太激动，所以手抖了一下，使得滚烫的开水浇在了她的手腕上。
　　许医生想了想，往后面的椅子上一靠，道：“你如果想要再看到方哑的话，我能够帮你。在此之前，你得把围巾给别人。”
　　“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数年以后，许常思每次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女孩时，就会想起那两个人。她的眼底有悲悯之色，但只是一闪而过而已。
　　某天，那女孩回到家里，忽然对她道：“许常思，沈灵有了新室友。”
　　沈灵是她的一个病人的姐姐，如今正在上大学。
　　许常思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嗯。”
　　“她的新室友送了她一样东西，我觉得，那像你不要了的那条围巾。”
　　沈灵的确有了一个送她围巾的室友，那人是被迫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