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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真相(已重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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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听到“洛桑”这个名字的时候,屈幽就觉得这名字,仿佛不怎么吉利。
当年他在临安城的学堂外头,也是听过别人说诗三百的。有句诗里头念道“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说的是女子出嫁后人老珠黄遭人嫌弃。屈幽还奇怪呢,怎么会有人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叫“落桑”,后来才知道洛是姓氏。
然而后来洛桑的遭遇,怕是还不如“氓”里的那个女子呢。所以可见这名字还是不怎么吉利......好了,现在洛桑已经跑了,屈幽答应了岳明远的事情算是达成了。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岳明远、林瑾然、和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之间,气氛好像反而更紧张了?
自从洛桑离开以后,林瑾然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只是幽幽地盯着那个醒转过来的男人,不知道在打什么心思。那人始终低着头,不看他一眼。
然而最奇怪的是岳明远,他仍然抱胸立于门边,似乎是袖手旁观......但是他的视线所至之处,竟然和林瑾然如出一辙。
两人都在看着那个身份成谜的男人,倒好像屈幽这个始作俑者根本不在场似的。
屈幽还记得,岳明远揪着他特别交代了,千万不能摘下那张面具,千万不能暴露那个男人的身份。当然他不是不好奇啦,只是选择了在这件事上不多生事端而已......那个时候他觉得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可能有点敏感。
——不过那个时候他真的没想过这个男人,可能和岳明远有什么特殊联系。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那男人从醒过来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因为害怕他挣扎,屈幽把他绑起来了,不过没有绑得很实。因为他之前还特意查看了这个人的经脉四肢,觉得这个人绝对不可能会武功,就算会,也不可能在自己面前有什么胜算。然而即便这样,他也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
屈幽完全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至于剩下的那两个人的反常表现,那就更无从得知了。现在他就好尴尬地坐在那儿,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连动一下都好像破坏了什么氛围一样。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打破沉默的,居然是岳明远。
岳明远缓缓地走到那人面前,半跪下,像是担心惊扰了什么一样。他替那人松了绑,犹豫了片刻,将手伸向那张面具。
不不不不,说好的不能摘呢?屈幽有种很强烈的被骗了的感觉。他刚才真的很好奇啊喂!
不过眼尖如他也注意到了,光从身材来看,这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和岳明远是真的......很像啊?难怪他一开始总觉得有点眼熟。不过要说差异的话,岳门主常年习武不曾怠慢,无论是四肢肌肉还是胸膛、腰背,都要比对方强健饱满许多。
“表哥,我劝你住手。”
这么多天了,这是岳明远重生以来所听到的,林瑾然语气最刻薄的一句话了。虽然这种语气对前世的他来说根本算不上陌生。
“他是自己毁容的,那张脸,可是很吓人的。”林瑾然走近了,“我一早就提醒过你,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可你偏不听我了。从这间屋子里出去,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吧,这样,对你最好。”
......好大的口气。林瑾然现在还谁都不是呢,居然就能对着赋云门门主“警示”?不过,或许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吧?
林瑾然说的到底是什么,岳明远一点都没听到。他迟疑了片刻,见那人也没有阻止他,于是便干脆地摘下了那张面具。
那张脸上遍布着愈合的刀痕,但是那轮廓,俨然是一张和岳明远极为相似的脸。
......什么情况?
这状况也太突然了吧?怎么忽然间他屈幽就变成了局外人了?
难道说这个人是岳明远的兄弟?等会儿他有兄弟吗......屈幽前世记得的事太多了,可真要仔细地想起某一个,居然有些困难......哦好像是有一个。不过,那也是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传闻里的了......
“明华。”一切尽在不言中。
自己那自小受尽宠爱却不争气的弟弟,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沦落于此,却又被对方这样中伤。
岳明远之前所做的一切,诸如不让屈幽揭开他的面具等等,无不都是小心地想维护自己弟弟仅存的一点自尊。他这个弟弟比不得他自己,心思娇贵得很,从前一点都受不了委屈,却独独为了林瑾然......但是,既然现在林瑾然都这么说了,那么他所顾虑的一切或许都没什么必要了。
可是前世,十年后,林瑾然不是为了岳明华,不顾众人之口,宁可将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囚禁起来么?十年之后,林瑾然在他面前亲口承认,他所爱的人竟然是岳明远自己失踪多年的亲弟弟,那种惨淡的幻灭感,难道都是假的么?
这十年,到底改变了什么?
“跟我回家吧。”
他对着岳明华伸出了手,说出了苍白无力的话。
“‘回家’?”林瑾然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轻蔑一笑。
“岳明远,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就凭你这副荒唐的身子,哪怕武艺再高,你以为明华不出走,这门主之位轮得到你么?”
“至于你......你真的有好好地找过你弟弟么?他在我这里藏了这么长时间,赋云门的探子真就一点消息都找不到?事到如今你让人跟着你‘回家’,你自己不觉得滑稽?”
......是啊,岳明远没有去找过他的兄弟。将近两年前,无论家里人如何逼问,明华始终不说那个人的名字,他又怎么会知道那人就是林瑾然?
话说那个时候,林瑾然还不足十五岁吧?真是......可怕的男人。
岳明远不理会他所说的,他也很清楚,他们岳家这遗传的脾性,明华也多半不会听他的。他这弟弟早就说过了,他要为了一个男人抛下一切,如果那个男人不在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
林瑾然所说的,如果不是因为岳明华的离开,门主之位绝对没有他的份,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能够通过在武林大会上一展身手从而获得众人认可,而不是遵循着所有双儿的命运,卑微地从素未谋面的人家后门抬进去做妾.......历来双儿是不能做正妻的,然后就这样度过灰暗的一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岳明华的任性选择。
他从来对自己这个兄弟没什么好感,然而然而他还是为他不值。
明华一声不吭地推开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默默地站到了林瑾然的身侧。林瑾然去哪里,他也就去哪里......那是不可能的。
表弟只会把他藏在这勾栏瓦舍最深处,充斥着脂粉味道的囚牢里。
“喂!”
就在屈幽自己分析来分析去的时候两人已经离去了,只剩下岳明华还和他同处于一处。屈幽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原来,这不只是洛桑一个人的事。
虽然对于屈幽来说事情的真相仍然扑朔迷离,但是他好像隐约明白了一点:
为什么岳明远不杀林瑾然,为什么他还要这样维护和那个恶毒少年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他总是不反驳,总是沉默着......
所以说,那个在十年以后终于被林瑾然视作至宝的、不知身份的男人,就是岳明远的亲兄弟?还是毁了容的?真正让岳明远伤心的原来不是林瑾然或者洛桑,而是——
岳明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起身。
“我们也该走了。”
“盟主,你......”
“你不是说要去金陵的吗?过几日那边会很热,还是早点准备吧”
呵,这般平淡语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我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的兄弟啊!岳明远,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告诉我?那我就会更谨慎一点嘛!”屈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竟然也语无伦次起来。
“你也是好心想帮洛桑,仅此而已。”
而且这件事,是我答应过的。
“盟主......”
“你也累了,找个地方休息吧。我......独自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