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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送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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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送货□□
【……巫师药店必须出售草药和凭处方购买的药剂,可选择性地出售具有医疗效果的化妆品,详细名单请参考附录;药店必须提供购买指导、配置药剂、初步诊断及送货上门的服务。药店可以向顾客有理由地同时推荐至少两家医院或三名治疗师,但不得做硬性要求。——《英国巫师药剂师从业准则(第二十一次修订版)》】
这次,我和爱德华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天晚上的一切——小天狼星布莱克的严重伤势、我熬制的乳白色药膏以及我那句没能问完的话,没有在我们的生活中留下丝毫痕迹。
爱德华没有再向我提起任何关于詹姆波特和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消息,好像那天晚上只是我的一场梦境。我和爱德华像是瑟瑟寒风中的两只刺猬,小心翼翼地靠近取暖,却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生怕一不留神身上的刺就会扎到对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一直刻意地保持着距离的缘故,我们之间的关系居然十分的稳定。时间转眼到了风雨飘摇的一九八一年,爱德华依然是我的男友。我们已经成为了对角巷的模范情侣。街坊四邻都开始关心我们什么时候会举行婚礼。
我们也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有提结婚的事情。我虽然习惯于这段相互温暖的关系,但也并没有拿准主意是否要和爱德华琼斯生活一辈子。老实说,我对结婚这件事一直是排斥的。也许这种排斥感是在七年前我决定要逃婚的时候产生的,也许是在更久的之前——在那些已经破碎不堪、被我深深掩埋不愿回想的记忆之中。
战争虽然已经打响,但是生活仍然要继续。在过去的三年中,魔法部对对角巷店铺的税收政策不断改变,总体的趋势是税点越来越高。但这些每个月多交的金加隆和银西可并没有阻止那些恶性的事件不断发生。
不过羊毛总是出在羊身上的。随着税点的提高,对角巷的物价在不断攀升。这种现象在爱德华的魁地奇精品店和安娜的银器店并不明显,但是在我的药店就十分明显了。原本十五个西可一小瓶的白鲜香精现在已经卖到了三个加隆。
每过几天,我就会再次上调紧俏药品的价格。交易委员会的人来找过我,但他们毫无办法——因为对角巷大部分的店铺都是这么做的。
在你要跳起来对我破口大骂之前,请先耐心听我讲完所有的故事。
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会有一项“送货上门”服务。这种服务对于书店、魁地奇精品店或是服装店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他们只需要多养几只猫头鹰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在药店工作的我却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到处乱飞的猫头鹰。
原因很简单。在我们配制的药剂中,有一些是极其娇贵的。一点额外的魔法或者一点多余的震荡都会对药剂的药性产生影响。所以我们是不会把这种娇贵的药剂交给猫头鹰的。在我对药店历史有限的认知中,在达格沃斯-格兰杰发明幻影移形专用的药箱之前,药店不得不采取飞天扫帚或者麻瓜的交通方式来进行药品运输。
在我还在药店做学徒的时候,我对这项服务并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一方面,我被蒂凡尼压榨得实在有点惨;另一方面,当时这项服务都是外包出去的。每天下午两点,都会有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过来取需要配送的药剂,他们都经过专业的培训,持有药品运输资格证。
一九七五年,运输公司的配送费是一加隆三次;一九七九年,配送费一路飙升到了三加隆一次;而一九八零年,与我们签订配送协议的运输公司关门歇业了。倒不是他们放着钱不赚。只是那年年初,有个药品配送员在送药途中被一击毙命,而后他们就再也招不到愿意做药品配送员的人了。
我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最后自作聪明地把配送费调到五加隆一次,以为这样顾客们就不会选择送货上门。然而,配送药品的订单还是接连不断。
我不死心,把配送药品的时间订在了每周周一和周四,可订单还是接连不断。我瞠目结舌,彻底死心了。
看来大家都把自己的小命看得很重。相比之下,我这个每周两次背着药箱到处乱窜的人倒像是个大傻瓜。
一九八一年三月的某天,阴雨连绵。此时的配送费已经涨到了七加隆一次。我照例装好药箱,推门走出药店。
我锁好门,听着屋内的风铃叮叮作响,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听到这样清脆美好的声音。
在幻影移形前,我掏出口袋里的纸条,仔细读了一遍那一长串地址。
第一个地址是英格兰南部的一个小镇,第二个地址是海边的一座小屋,第三个地址在苏格兰高地(我很庆幸自己穿了一件厚毛衣),第四个地址在霍格莫德……第二十一个地址(也是最后一个)在伦敦,看上去像是个麻瓜街道,我当时没太在意。
我没有想到,问题偏偏就出在这个我没太在意的第二十一个地址上。下午五点半,我拒绝了一个慈祥的老女巫留我喝一杯蜂蜜柚子茶的诱人建议,极不情愿地踏出温暖的房子,幻影移形到那条街道上。街上空无一人,路边的荒草都有半人高了。
我看了看门牌号,发现要找的房子在街道尽头。三分钟后,我走到了房子门口,按下门铃。我注意到,旁边的黑色栏杆已经开始掉漆了。
我摁了大概五分钟的门铃,可房子里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我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喊起来:“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啊?我是来送药的!你们要是有人的话就把门打开,如果没人的话我就放在门口了。东西丢了我概不负责啊!我还等着回去吃晚饭呢!”
房子依然没有动静。我骂骂咧咧地从药箱中拿出一个水晶瓶,竭力克制住把它摔在院子里的冲动。事情就是在这时有了转机——
房子的门开了一条缝隙,造成一种有人要从房子里走出来的错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七八个带着兜帽的身影从杂草丛中一跃而起。房子外的空地上,不同方向、不同颜色咒语越来越密集,似乎要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光网将我罩住。
我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匆忙将药箱合上,准备在那些人靠近之前赶紧幻影移形跑掉。
可惜我未能如愿以偿。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将魔杖指向了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另一个人冲上来死死钳住我的手臂,随即我就感觉四周一片漆黑,自己好像被塞进了一节橡胶管子里,肺里的空气全都被挤了出来。
那个人带着我幻影移形到一条河边——我本来以为会是布满黑魔法的阴暗地牢。我跌坐在湿润的河滩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流和波光粼粼的河面,突然生出来一种错觉,仿佛那些杀戮与痛苦都已经远在另一个世界。
带我逃离那个混乱战场的人静静地站在我身旁。我抬起脸,将目光投向这个不知是食死徒还是凤凰社成员的人。老实说,我更希望是凤凰社的人。那个人的兜帽掉落下来,露出了和我一样柔顺的栗色头发、和我一样颜色和形状的眼睛。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对在一起。震惊从我的眼眸中流露出来。
威廉普林斯。
他的外貌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已经完成了从一个少年到男人的蜕变。他看上去成熟、稳重、坚毅、值得依赖,只是时而显露的疲态和苍老让我心惊。
从我的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我已经有将近七年没有见到他。在这七年间,我们都各自经历了很多事情,以至于重逢之时,竟无从说起。
我们只是久久凝视着对方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沉默得像两尊大理石雕像。远处的流水声像是有魔力一般,缓解了几分我们谁也不说话的紧张与尴尬,也慢慢抚慰住我狂跳不已的心脏。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问他,可我犹豫着,始终没有打破沉默的勇气。我害怕我最终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那个,而是我一直在逃避的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移开目光,低声说:
“我该走了。”
“等等!”我终于慌乱地叫道,可他没有再看向我,只是盯着泛着金光的河面,留给我一个完美的侧脸,“你……你还好吗?”我嗫嚅着说,问出了这样一个傻问题。
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弯起唇角。“不能再好了。”他这样回答。
说完没有再留给我更多的时间流泪或是告别,他优雅决绝地转身,迎着河边的落日,身上洒满金色的神圣光芒。随着一记空气的爆裂声,他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还残留在我视网膜上的轮廓,终于有冰冷的液体无声滑下脸颊。我用手臂环住双腿,这才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那是刚刚威廉留下的。我几乎可以断定已经留下了淤青,却依然无比感谢这源源不断传来的疼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那个人曾经存在,才能证明他不是我的幻觉。
并不是每一个在你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在选择离开的时候都会有一场盛大的谢幕告别。当时的你会觉得那一天稀松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待你终于发现那一天的不同时,过去的那些人与事,就真的成为了再也拼凑不完整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