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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终章:To be or not to b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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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终章:To be or not to be
他们都已经奔赴了自己的命运,那我呢?
一九九八年五月一日晚,我跪坐在沙发旁边,面前除了我的魔杖外还放着两样东西——一张羊皮纸纸条和一部麻瓜的手机。
“霍格沃茨在战斗。速来猪头酒吧。”
“艾伦生病了,很严重。你快过来。地址:……”
谁能告诉我我应该如何抉择?一个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一个是我和爱德华共同坚守为之奋斗的理想……有没有人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我感觉自己要被撕扯成了两半……
也许我应该和艾伦在一起……我的大脑不受控制地飞转起来。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暴露。我在国际魔法合作司有一个熟人,对,可以拜托她把我的壁炉连到加拿大去……但这样做太过冒险。也许我应该用麻瓜的交通方式,那个叫灰机还是什么的玩意……可不管怎么样,我只要一过去就会错过战斗。
艾伦身边还有玛丽和查理,可是如果我不去霍格沃茨……你如果不去霍格沃茨的话也会有别人,一个声音响起,可是艾伦只有一个妈妈……
可是……
我靠着沙发,两行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下来。我多么想一个人躲在角落,可我知道,留给我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战场上,每一秒钟都有人在流血牺牲。我在这里耽误的每一秒钟都有可能间接造成一个无辜生命的牺牲……
我最终将手伸向了手机。虽然爱德华教过我很多次,但我也不能完全熟练地用手机键盘打字。再加上我现在脑子十分混乱,根本没有空间去思考。
“对不起,我们在战斗。”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行字很久。我不确定这几个单词是不是能把我所有的意思都表达清楚。因为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似乎有点生硬,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按下了发送键,把手机关掉塞回了长袍深处。在那里,还有一个装满艾伦记忆的水晶瓶。
我忍住心里缓缓淌出的悲伤与脆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药箱,幻影移形到纸条上说的猪头酒吧。
猪头酒吧里的场面十分混乱。有不明真相被吵醒的住店旅客,有匆匆赶来参加战斗的凤凰社员,有从学校撤离的霍格沃茨学生,有试图偷偷溜回通道的格兰芬多学生,有来接学生回家的家长……
“妈妈!你终于来了!”一个小男孩抹着眼泪扑到一个高个子女人的怀中。我看着女人将男孩紧紧搂在怀中,再次有了那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来清点一下人数——亚瑟,比尔,芙蓉,查理,弗雷德,乔治——”
“让你们回家就赶紧回家!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小鬼头——总有一天我要用铁链和手铐把你们都铐在一起!”上了年纪的看门人费尔奇先生用灯泡一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一名低年级学生。那名学生趁他不注意对着他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
“我才是乔治!”红头发的男孩子叫道,“妈妈你总是把我们搞错!”
“这里太吵了我们根本没法睡觉!我们要求退款!”一名还穿着睡衣的老巫师冲酒吧的老板嚷嚷着抗议,“快点退款!我们还要赶去霍格沃茨!”
“庞弗雷夫人,我要回去!”
“好吧你是乔治——你的假耳朵还不错——金妮!你怎么过来了!你应该待在家里!”
“我们都还活着,感谢梅林!”
“生意简直没法做了!”酒吧老板恼火地说,骂骂咧咧地将加隆和西可重重拍在木头柜台上。那些被拍痛的硬币尖叫着表示不满。
“其实我是弗雷德。”红发男孩笑嘻嘻地说。
“蒙顿格斯!你这个偷了我传家宝的小偷!”一名穿着鲜亮的绿色条纹裤子的巫师一声怒吼,“今天总算让我逮住你了!”
“行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比尔 韦斯莱对自己的两个弟弟严肃地说。
我像一名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乱世中的一角喧闹缩影,冷寂的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暖意。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仿佛就在一瞬间尘封已久的心门被突然打开,似乎有一整团的骑兵穿着崭新的制服喊着嘹亮的口号进入我被冰雪覆盖的寂寞王国,似乎有一股暖流突然涌入寒冷沉寂多年的冰湖湖底,温暖代替了寒冷,喧嚣代替了寂静,缤纷的色彩代替了单调的黑白。
我又一次豁然开朗。这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善意,温暖,勇敢,真诚;这才是我要用生命去守护的那个世界。我希望这世上从此不再有骨肉分离,恋人可以白首到老;我希望不再有战火侵袭这片土地,不再有人因为权力和欲望失去生命;我希望血统论在巫师界销声匿迹,所有的人都可以带着笑脸生活在阳光之下。
我希望,没有战火纷飞,没有血统高低,所有人都可以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也许孩子们仍然会因为买一把更好的扫帚和父母闹脾气,也许父母仍然会为拮据的生活而苦恼,也许上班族还会因为每日的工作而烦心,也许霍格沃茨的教授们还会向校长抗议要求涨工资。
看门人还会到处抓可能违反了校规的学生,学生们还会因为教授布置的论文愁眉苦脸,魔法部的雇员每天去上班时还是呵欠连天死气沉沉,来药店的患者还会对药剂里到底有什么成分穷追不舍……可我们的生活就是因为这些缺憾而变得可爱非常。我们会生气,会嫉妒,会感激,会伤感,会贪心,会虚荣,会兴高采烈;我们有欢笑,有泪水,也许懒惰也许勤奋,也许笨拙也许聪慧。一切都是朝气蓬勃,一切都是如此鲜活富有生命力。
如此平凡,却又如此奢侈;如此乏味,却又如此美好。
我真爱这个世界。
心中的暖意源源不断地给予我力量。我从没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我还活在这个世上,我还被人需要,我要尽自己的力量让她摆脱黑暗变得更加美好。
“简,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一道女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看着庞弗雷夫人阻拦那些试图返回通道的学生,“不行!克里维,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还没有成年,不能参加战斗!”
我和庞弗雷夫人回到霍格沃茨。我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回到霍格沃茨了,但现在绝不是感慨时光流逝的好时候。我们行走在走廊上,两侧的甲胄雕像已经不见了,墙壁上的肖像也只剩下灰扑扑的画布。地板在震动,灰尘在空气中浮动,到处都有人在决斗,随时都有可能有一道咒语砸过来。
“莱姆斯带领一支队伍去了操场,我也要过去了。”我说。
“我们应该去帮助伤员和那些没来得及撤离的学生!”庞弗雷夫人说,“你留在这里更有用!”
“不,我要过去!”我不得不提高音量确保她能听得到我的声音,“我不只是一名药剂师!这里就拜托你了!”
战争终于将它最残酷的一面展露在我面前。尖叫,死亡,流血。每分钟都有人倒下,每分钟都有人被剥夺生命……可我也不得不加入其中。有两三名食死徒在我的魔杖下接连惨叫着倒下,我也从一开始的惊惶不安到后来的漠然麻木。
为什么我还在继续?为什么战争还没有结束?为什么我们还要自相残杀?多年前的一幕硬生生地挤入我已经要拥挤炸裂的大脑——
“那我呢?我是不是应该原谅杀害我哥哥的凶手,然后跪在你们的袍子前痛哭流涕说着感激的话?你们自认为在高尚地拯救巫师界,但本质和那些食死徒没什么两样。”
那是在上次战争结束的一九八一年,一个失去至亲的年轻女孩发出的呐喊,尽管她的哥哥是一名食死徒……我又想起了穆迪和那名被他挡回去的年轻巫师……
为了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阿瓦达索命!”一道绿光闪过,我呆滞麻木地看着又有一名带着兜帽的食死徒倒在了我的魔杖之下。
那时的我是否会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变成她口中那些“本质和食死徒没什么两样”的人?我知道现在我还不能松懈,可那些绝望的情绪像冲开堤坝的洪水一样向我袭来,我只能在这无助茫然中奋力挣扎……
“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吗?”弥漫着尘土的废墟之上,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将我唤醒,仿佛新鲜的空气之于一个快要溺水而死的人,仿佛一股带着森林气息的微风吹进尘封已久的瓦罐。我回头,一名小女孩跑过来拽着我的衣袖。我看着她似曾相识、纯洁无暇的明亮双眼,突然想起了她是谁。
“你是凯瑟琳的女儿?”我蹲下来掏出手帕擦擦她的小脸,尽管用咒语可以做得更好,可我不太想用那根已经沾满鲜血的魔杖对着小女孩未染世俗的脸,好像这是一种玷污,“你怎么没有回家?”
“妈妈没有来——”小女孩呜咽着说,“妈妈没有来接我。你是谁?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我一时无言,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难道我要告诉她,是我给凯瑟琳施了夺魂咒,让她卷入这是是非非之中,最后死在了乌姆里奇手上?难道我要告诉她,我就是那个间接害死她妈妈的人?
“我——我是你妈妈的同事,”我不忍心去看她的眼睛,“跟我走。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我站起来牵起她的手,猫着腰小心地躲避着那些飞梭的咒语。我将她护在身前,在战场上小心翼翼地前进。
空气突然爆炸。一切都被定格在了危险来临的前一瞬间——咒语穿梭闪烁的光芒,战场上拼搏厮杀的叫喊。我感觉自己飞到了空中,我所能做的,只是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女孩,保护她不受伤害。
如果我死了……如果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想,查理和玛丽会代替我把艾伦抚养成人。没有那些记忆,他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他不需要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死于战争,他没有必要去承担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和足以将人吞噬的仇恨。现在的我甚至不希望他是一个勇敢的格兰芬多,我宁愿他是一个勤劳诚实的赫奇帕奇。我只希望他能快快乐乐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过着普通平淡的生活,就像我曾经拥有的、威廉和爱德华希望我过的那种平静生活……
我在不停地坠落……我将小女孩抱得更紧了……迎接我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黑暗……
我还活着,抑或已经死去?我游离在混沌之中,不知何方是归途……我感觉到了一线光明,但我犹豫着是否要走上前去,我不知道那光明之处是否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这里干净、明亮。我偏过头,看见一名穿着绿色袍子的金发姑娘正在整理床头柜上的杂物。
“啊,您终于醒了,”金发姑娘欢快地对我说,胸前缀着“丽莎沃克 见习医师”的名牌,“您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了。”她看到我挣扎着要坐起来,贴心地往我身后塞了个垫子。
“霍格沃茨——”
“霍格沃茨正在重建,战争已经结束了。您在那天保护了一名小女孩,她很想要见您,一直待在隔壁的病房不肯走。需要我帮您把她叫过来吗?”
我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凯瑟琳的女儿。丽莎看上去有些不解。
“战争终于结束了,”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战争结束了,那些可恶的斯莱特林终于要接受审判了——”
“别这么说,”我轻声说,“我就是一名斯莱特林。我以此为傲。”
叽叽喳喳的丽莎突然安静下来,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失去了和我交流的能力。我转过脸,眯着眼睛看向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阳光终于重回大地,这个我所热爱的世界终于不再阴云密布。
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所有的付出与牺牲、所有的挣扎与痛苦都是值得的。
尽管这都是值得的,但战争结束并不代表痛苦的终结,并不代表一切就会自动回到从前的轨道。在这片被战争蹂躏践踏过的土地上,每个人都在承受着失去亲人朋友的痛苦,每个人都面临着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每个人的心灵上都被打上了无法抹去的深深烙印。没有人知道,我们到底从战争本身得到了什么。
我被转去了普通病房。两天以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的主治医师终于批准我提前出院。在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我又一次碰到了见习医师丽莎沃克。
“琼斯夫人,我想和您说一句对不起。”她捧着一本书红着眼睛看着我,我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
“我不应该认为所有的斯莱特林都是坏人,”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可怜的斯内普教授——他真是太伟大无私了。虽然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因为他给我们学院扣了很多分我很讨厌他,但是我真的很为他对莉莉的爱感动……”
我想,我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人精神错乱或者出现了幻觉。我瞄了一眼她怀中那本书的书名——《悲情王子西弗勒斯》,有无数粉红色的爱心环绕在书名周围。看上去是本不太靠谱的爱情小说。我顿时哭笑不得。
“这种小说可不能全信。”我很实在地说。
“您说什么?”丽莎停止了她的滔滔不绝,带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
“你应该去看看斯基特的书。听说她马上就要出版一本斯内普的传记。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斯内普:恶棍还是圣人》。我只希望你看完了以后不要得出相反的结论,”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困惑地看着我,“给自己的眼睛施个消肿咒赶快去上班吧,不要为这种无聊的小说哭得死去活来了。”
她涨红了脸,很不服气地看着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凶巴巴地说。
我看着她一幅为了斯内普要跟我决斗的架势,叹了口气。我放弃了和她辩解。毕竟,她能对斯莱特林放下偏见也是件好事——尽管是以这种让我啼笑皆非的方式。
“年轻可真好。”我最终微笑着说。
读者们,永远也别羡慕故事中的角色,别羡慕他们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的一生。相信我,他们都更希望和他们爱的人一起,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也许就是正在读这句话的你所拥有的那种生活。
可我也相信,如果你站在他们或是我的位置上,只会比我们做得更好。因为,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名王子,在危险来临之际,每一个人都会举起手中的宝剑去守护心中所爱。
这就是我的故事,普林斯们的故事,以及所有因为心中的爱与正义而奋起反抗的人的故事。
我希望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这样的结尾——
“从此,王子和他周围所有的人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The End——
20171222 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