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第 49 章(捉虫) ...

  •   不一会儿小冬就把老板给找来了,老板是个其貌不扬但是看着又很精明的中年人。

      “这儿有空的客房吗?”

      老板四处指了指,有点尴尬地笑笑:

      “有是有的,只是......如您所见,我们这是个酒楼不是客栈,主要还是开宴吃酒的,你看,中间那儿还有个戏台子呢。第三层是有预留的客房的,但是一般没人住......”

      戏台子是后搭的,没搭之前确实可以住人。临安城商业繁华,整夜不眠,有的是享乐的人,那戏班子一夜也不止一个,要唱整夜的,吵得很,客房就逐渐改成开放的包间了。还剩下最后几间没改的连着,角度很偏僻的,也不会有人住,除非那人想在唱戏声里入眠。邵安捏了捏阿辛的手心,试探道:

      “你觉得呢?”

      阿辛微微一低头:“你觉得方便就好。”然而隐隐地有些不舒服,他按了一按心口。

      邵安便继续说道:“那就开一间最安静的吧。哦对了,烧一整木桶的水送过来。”眼下最重要的事安顿好沈念辛。

      老板说道:“就走廊拐角那间是声音最小的,木桶在屋里屏风后面,给客房送东西的通道在楼外面,我待会让姑娘们把热水送过去。”这酒楼建成时候本来就有两套通道,一套负责送饭菜,一套负责给三层往上住店的送东西,以免乱了套。还算周到,邵安这么想着便点头向他们示意过,领着沈念辛往上层走了。

      今晚看戏的人实在是多,外面看着楼不窄,里头看着很拥挤的。邵安拐过去一看,才知道这戏台子搭得很精巧,不是随便撘的,而像是整个把一庭院的水榭楼台给搬到室内了——红漆的亭子在碧水中央,许许多多灯笼和烛光摇曳来摇曳去,在碧波上荡漾着金色的微光,十分暧昧。

      柔柔的明灭中可见那唱戏的小戏子身段儿柔得很,掐尖儿的嗓子听着黄鹂似的清脆悦耳,不过那面上敷着粉,看不清本来的面貌,光看五官似乎还是不错的——但是去了妆之后不可能比阿辛更好看,她能肯定一定以及确定。

      邵安忽然也觉得了人多的坏处,因为从她领了阿辛走上台阶开始,就已经有些人不看唱戏,而是看她的阿辛了。她真想把阿辛那张可人小脸儿给严严实实遮起来。

      但是在阿辛眼里,她看着那戏子的时候太久了,久到他心里一阵酸过一阵。他也说不出是为什么,那好像是很自然的想要吃醋......虽然那人自然不可能比得上他。但是这氛围他从前太熟悉了,总是情不自禁:卖歌卖艺的人在台上,唱些个听了羞人的言语,台下人脑子里就已经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而台上的又都是些玩物.....

      他忽然像是给人扇了一耳光,像是记忆最深处的东西一下子打翻了。他看着那小戏子,觉得那不是旁人,好像是他自己。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那天娘亲和弟弟出去了,他们就出去半天,让他千万不要出去,可是他口很干......他被人推到台上,强迫着唱着些淫/词艳/语,唱错了一句便是一件衣裳撕落在地,他泣不成声,没唱几句便给人剥得赤/条条的,台下尖锐的笑声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光是看着他的身子,呼吸便逐渐粗重,他一眼看去记不得眉眼鼻梁,只看到一张纸猩红的欲望的嘴,张得大大的,散发着热气。那次是很多很多的人。少年一副娇躯凉飕飕冷冰冰的,因为他的命和身心都是别人的玩物,把衣裳褪下的自由有的是,想穿回来却一件也做不了自己的主......那样的事,到底还要来多少次?

      他呼吸一滞,把脸往邵安的肩上一埋,由她带着自己走,邵安便加快了步伐。

      好不容易到了屋里了,邵安赶快点上灯,一照,却看见灯光照着他面上落下两道水痕,他好像是害怕,声音已经哽咽到发不出来了。她看得呆了,怎么也想不出哪里又做错了,又不敢激他,只得小心地问:

      “你怎么了?”

      沈念辛却捂住了自己的嘴,语无伦次,邵安按住他的脊背,末了,他才抽噎着道:

      “好像有人。”

      邵安眉头一皱,可是这房间四处没有藏人的地方,她又把门一开,左右看一遭。她们这屋子在个拐角处,两侧都是老板说的空的厢房,黑峻峻的一个人也没有。这楼是中间空的构造,从这里还能看见楼下戏台子的光,还在咿咿呀呀地唱戏——她方才光顾着看那戏子的脸了,唱的什么一句也没听进去,现在才听清了一两句。戏是才子佳人的戏,词倒是很雅,又好像讲了些不知哪个朝代的庙堂之事,并不是下三滥的。她又把门关上了。

      “没有人。”她肯定滴说道,就是那细细的腔儿好像能穿过这楼层地板一样,到屋里照样能听得清晰,正如老板所言。沈念辛不停地摇头,把自己蜷缩在一起,泪怎么也止不住:

      “......有人喜欢在包厢里做那事。”他已经语无伦次。

      邵安是懵的,她不觉得在这种雅调里能有那个性质,更想不出这和沈念辛有什么关系。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这时另一边响起了敲门声,把阿辛吓得一激灵,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娘娘,您的热水!”邵安把沈念辛往被窝里塞好了,去把另一边的门一开,原来这地方有两扇门。柳青有点好奇地想往她身后看,邵安咳了一声,她又老实了。

      “这里隔音是不太好。”她抱怨了一句。

      “是......委屈您了。”柳青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这也不是她的错。又想起她要热水,一定是有人要沐浴,隔音不好一定很困窘。

      “这个楼改造过的,就是为了方便唱戏的声音可以传到每个包厢里。不过包厢之间是绝对隔音的,毕竟......”柳青说到这里感到难以启齿,“毕竟有的人喜欢在包厢里干那事......”

      “......”

      邵安头瞪着她,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还有这种玩法?

      她感到自己身后某人已经整个缩进了被子。

      “当然现在没有了,”柳青赶紧补充道,“这一带上个月查过了,现在请的都是正经班子,唱的词儿也没有那种性质,我想没人想在这种地方做那个的......啊,总之除了外面的唱戏和喝彩很吵,其他的您可以放心。”

      邵安松了一口气,“谢了。”便把热水提进来,柳青又去提了一些凉水,把他们对起来——没人会在开水里洗澡的,又不是烫死猪。

      柳青是她手下最细致和懂得事故的人,从她的角度来看,最适合接景宸的班,如果有一天景宸不想干了的话。柳青下去了,她仔细锁上门。阿辛一动不动的,她叹了一口气,想去帮他把衣服脱下来,可是他把领子攥得紧紧的。

      “大病之后得好好清洗一番,乖,松手。”

      “......你没听到她说嘛,她说了没事的,没人听到我们的声音......”

      他还是不放,眼神涣散:

      “我不要......他们要把我......”

      邵安强迫自己有耐心,又温声道:

      “这里没有你说的那种事,下面唱的也不是荤腔。这里是景宸手下的产业而且不是青楼,不会乱来的......”

      “你不懂,”他流着泪,一个劲儿地摇头,那目光令人不忍相看,“一样的......没什么不同......只要是这种地方都是一样的......只是换了首调来唱......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邵安......”他哭着抓住了她的袖子,“我怎么了?”

      ——她的脸色好难看,她又生气了。想想也是,她是来这里办事的,却看到这样的我.....

      他不想添麻烦的,他也想好好地将就一晚。但是他控制不了,光是活着,就已经够麻烦的了......

      她生气了......

      邵安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她似乎很难再稳住自己的情绪。不然她不会这样,呼吸到胸膛上下起伏。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把他拥到自己腿上。

      因她是个女人身材不够伟岸的缘故,这样的动作并不轻松,但是她做得很自然。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她去解他的腰封,“在遇到我之前吗?你说过你还在青楼里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多大?十三?十五?”

      她察觉到了。他衣襟依然被泪水湿透了,但是咬着下唇不肯说。连他自己的觉得脏得不得了,与他的肮脏相比,她的原谅来得太珍贵也太脆弱了。

      “告诉我,阿辛,你一个人忍不了,让我来。”

      ——邵安现在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有人现在跑出来给那些害死了她老娘的人翻案,她是绝对不会信的,因为那些仇恨埋在她内心深处,十几年来塑造了她这个人,要她变得比那些人更冷酷、更无情、更残暴。

      而塞外那些血性残酷的过去对她影响有多深,那么——阿辛一直害怕说出的屈辱的过去,伤害了他就有多深,可是那种记忆已经渗透在他的骨髓里,同样地塑造了他。他痛恨着的过去,可是在不自由地当下,又只能用唯一熟悉的方式来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用那种方式......就算她原谅了他,但是离他能好起来还差得很远。她必须照顾到他觉得安全为止。

      “你不想说就不说吧。但是你现在必须得洗......你要是觉得被我看不公平的话,那我来陪你。你看吧,这里很安全。”

      ......

      邵安似乎有点窘,很苦恼的样子,眼睛不断地往别的地方看。或许其实她没有那么坦然。想想自己把衣服一扯就先跳进木桶的举动真的冒着傻气,万一这木桶只够放一个人的话可就真的尴尬了,当时想也没想!是了,世界上可能真的有“傻气”这种东西吧,不然这些热水上的泡泡是什么?

      阿辛戳戳她露在水面上的膝盖,好奇地问道:“炭是不是很贵?你好像很舍不得这盆热水的样子。”他脸上微微发烫,想起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那样做......其实他好想摸摸她光滑的腰窝还有胸膛,但是被她扯下水了。

      “......他们不用炭,用煤......从西北运过来的煤......道路平整的地方运输费很便宜的,啧......”她偏过头,一副很为难很恼怒的样子,拍起一片水花,“别问了!”

      我哪里心疼的是炭(煤!),我心疼的是你!

      ——她在念什么,咒语?阿辛戳她的脸,一点也不害怕。

      现在他正常了,但是她好像不太正常。他们中好像总有一个人会被逼疯,算了,都习惯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 49 章(捉虫)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