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华泱

130、埋葬

　　回家之后过了好几天，沈乔才来找他，想来也是整理了一番心情才终于决意面对，他问什么，他如实作答，并在最后告诉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曾后悔。

　　他未尝不后悔，只是这个结果已然成真，且无法挽回。很多年前沈乔告诉他，如果要哭，就只在舅舅面前哭，时过境迁，他们早已不再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强行交织在一起如此之久的人生，终究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他们回不到从前。沈乔要回到他二十年前的轨道重新上路，他却看不到自己的前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他在国内的工作都已经收尾，他不打算再在北京待下去，在国内旅游也并不现实，提前办好的签证在这个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沈乔和黎萧没有阻拦他，他打算先去一趟米兰，临行前，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来电人尼克·洛克特。

　　，

　　“谢叔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上飞机前，聂昀昭没有等到谢焓，有些疑惑地问秦浩，秦浩看了眼他，似乎有些不耐，却还是开口回答他，“他做完了他想做的事，不会走了。”

　　他想做的事......聂昀昭明白了秦浩的意思，知道此时的谢焓应当已经不在人世，心口麻木钝痛，却生不出一丝多余的情感。

　　上一辈的往事于他而言仍是一团迷雾，结局尘埃落定，尘归尘土归土。霍霖选择了家人，他也应该做出自己的选择。

　　他取下了那两枚戒指，丢在了机场的垃圾桶里，连同曾经的承诺和誓言一并埋葬在故土。

　　飞机降落后，还没有出机场，他们就被人拦了下来，秦浩显然认识那个人，打招呼道：“程先生。”

　　“你先回去吧。”被他称为“程先生”的人温言道，他穿着黑色呢子风衣的人，面容非常俊秀，只是神色恹恹，似乎身体状况并不好，秦浩离开后，他才对聂昀昭说，“我叫程望，你可以叫我Vinson。”

　　“Vinson。”聂昀昭顺从地回应道，眼神却仍然平静冷淡，像是对周围的事都漠不关心，“有什么事情吗？”

　　“洛克特先生想见你，你以后想要留在美国，首先要在他面前全身而退。”程望说，他看着聂昀昭的脸，单论外面，他看上去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眼神却明显是将他当做晚辈和孩子看，“我知道你在中国的事，你是无辜的，但难保洛克特先生不会迁怒......”

　　“他想干什么？杀了我吗？”聂昀昭反而笑了，经历过这几天的事，他似乎对死亡也无谓起来，“我不关心这些事情，对你们在纽约的关系也不感兴趣。程先生，我身上如果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告诉我，我会配合你，你不需要在我面前陈述利害故弄玄虚。”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程望突然说。

　　“......”聂昀昭神色微变，程望看着他微怔的双眼，眼神也变得复杂而怀念，“我并不想利用你，也不想从你身上获取什么，只是你父亲帮过我，我现在也想保护你。”

　　“跟洛克特先生的会面是回避不了的，但只要解决了这一次，以后那些麻烦也不会找上你。纽约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你可以不在意，但至少不要拒绝别人帮你。”他似乎很少连续快速说这么长的话，说到这里已经下意识抚住胸腔，脸色也潮红起来，“寻死的事，一次就够了。”

　　他低低咳嗽着，眼神却异样地亮，聂昀昭默默看着他，心口却似乎被拨动了一下：“是的，一次就够了。”

　　，

　　程望带他回了他在纽约的住处，但这里显然也是被洛克特家族的人监控起来的，并且显然知道聂昀昭的身份。“不用担心，他们是尼克派来保护我们的人。”程望关上了门，“你放心，尼克知道你和西德尼见过面，他可以理解这一点。”

　　乔治·洛克特在纽约几近一手遮天，在美国政坛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随着美国政局对立状况的加剧，他分属于不同阵营的两个儿子，西德尼·洛克特和尼克·洛克特的矛盾也日益激化，斗争摆到了台前，而老迈的“纽约皇帝”已经渐渐压制不住现在的局面了。

　　他上次来纽约时确实见过西德尼，想要阻止谢焓和秦浩插手洛克特家族的内斗，当时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可他的命运早已与之关联在一起，霍霖回来之后那些古怪的言行想来也和纽约的事有关。

　　程望说这些人是尼克派来保护他们的，那他的立场也十分明确地摆在了他的面前。“我不会支持尼克先生，上次联系亚当·霍布斯只是个意外。”犹豫片刻，他还是对程望道，“我希望能远离纽约的斗争，但如果无法远离，我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我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理解你的决定。”程望轻声道，“因此我更希望你能远离这些事，现在，你可以更信任我一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