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邹木子

2、第 2 章

　　最近一个月以来，我总是感到情绪低落，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患上了抑郁症。
　　秦嘉说：“你啊，就是一天想得太多了，傻瓜。”秦嘉是我的同志爱人，我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七年来不乏有生气难过的时候，可这一次却有所不同。就这不到二十天以前，秦嘉对我说：“我好像没那么爱你了。”
　　秦嘉牵着我的手在刚下过雨的街道上走着，空气那么潮湿又那么安静，我想不出什么话来打破这样尴尬的沉默。还好，秦嘉先开口说话了：“好像有点沉默啊，怎么了呢？我们到底是怎么了呢？”
　　沉默，依然是沉默。我不知道她是在问自己，还是在向我发出疑问，我找不出答案，所以我期望着是她的自问自答，也期望着她的答案。
　　我极力地控制自己低落的情绪，所以试着让自己的胃有饿的知觉。如往常一般，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晃动，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说：“亲爱的，我的肚子饿了，我想吃梅干菜扣肉饼。”
　　梅干菜扣肉饼，是我和秦嘉上学时最爱的小吃之一。那时候每次我们都只买一个，我们都认为一切好吃的要两个人分着吃，才最能体现美食的味道。
　　我的提议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也让我们两个获得了短暂的快乐。像似回到了读书时期，牵着手从东边走到西边只为买一个饼。
　　如果你心爱的衣服上有一个小缺口，而你实在爱得不行，所以愿意补补缺口接着穿，那你会不会常常去看那块补过的地方呢？我会。所以我总是忍不住的去回想秦嘉说过的话。
　　一旦想起那句话，所有的小事在我看来都会变成大事，秦嘉的所有小缺点都会被我放大，对我有一点不在意，都会让我的心情落下十万八千里。
　　我又再一次地变得刻薄和暴躁：“你什么时候换的手机桌面啊？为什么不是我？我不漂亮，是吗？”
　　不把我照片放手机桌面上这样的小事都能让我难过起来，这让我感到丢脸，却又没办法藏住难过的样子。
　　秦嘉脸上的表情好似在憋着笑：“啊，生气了啊？”
　　“没有。”
　　再一次沉默。
　　类似的情况在这近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以我突然的难过开始，然后以她的不作为结束。没有安慰，没有争执，只有两个人的暗自难过。
　　这样的恶性循环终于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彻底结束。
　　窗外的天空像是被浓浓的墨水浸染过一样，浓稠的，看不见月亮的，而此时早已过了秦嘉的下班时间。
　　我打过电话给她，却没有回应，不安的情绪、抑郁的心情再一次涌上心头，想着衣服上的破洞，忍不住又要掉下眼泪了。好笑的是，屋外也应景地下起了雨，眼泪哗哗的留下来，雨水也哗哗的留下来。
　　“咔嗒”，门响了。秦嘉回来了。
　　我擦掉眼泪，然后从凳子上“噌”地一下窜起来，赶紧到门边接过秦嘉的包和外套，说道：“你回来啦？”
　　努力地微笑着，并索要了一个拥抱。我的双手自然地勾住她的脖子，故作轻松地说：“今天工作很忙吗？我等你很久了。”
　　秦嘉轻轻拍了两下我的背，“嗯，事情有点多”，皱着眉头，一脸好笑地对我说：“可以放开我了吗？”
　　我有点不解又有点伤心，却死抱着她不放：“为什么？”
　　她轻轻地笑了，“你不放开我，我怎么换拖鞋呢？”
　　“噢，嘻嘻。”瞬间，我抑郁的乌云被她的笑给驱散了。
　　然后，我变得是那么的快乐。
　　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总是有一点傻气，给她们变个蹩脚的魔术便高兴得快要跳起来。所以我开心地牵着她的手走到饭厅吃饭。
　　可是那么短暂啊，又是那么短暂的，短暂的快乐。
　　她吃饭时的心不在焉又让我想东想西便克制不住地冲她怪叫道：“秦嘉！你在想什么呢？”
　　“啊？”她一脸无辜。
　　我突然也没了脾气，只是不高兴。
　　“怎么了啊？又不开心啦？”
　　“没有。”不敢看她眼睛的，冷淡的。
　　然后，无尽的沉默，直到晚饭结束。
　　吃完饭后我默默的收拾餐具。却突然感到右手小臂上有温暖的触感和不轻不重的力量，“桃子，我有话要给你说。”还是她温柔的声音，却也带着一点冷淡和隔阂。
　　我知道，她一定是累了，最近我总是生气，总是给她找麻烦。
　　“我们暂时分开一下，好吗？”
　　“嗯，好。”我好像对她说说出的这句话做了很充分的准备一样，没有很吃惊，只是冷淡的回应着。
　　秦嘉的眼睛突然瞪了一下，很短暂，却被我捕捉到了。我猜她是没有想到我会不吵不闹。
　　“宝贝，我们在一起七年了，最近好像有了问题，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快乐，我每天都有在努力地逗你开心。可是你好像越来越不相信我了，对我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我不知道我哪里变了，哪里对你不好了。可是你还是每天都不开心。”
　　我低着头，却始终说不出为什么不快乐。心里只是一直浮现她说过的话——那句，我没那么爱你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想想我对你的好呢？”秦嘉有些责备的高声说道。
　　她的话让我哑口无言。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却又心有不甘她这样诬蔑我，我也只能委屈地留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这一次，她没有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也没有抱着我告诉我眼泪像珍珠一样珍贵，多了就不值钱了。
　　明明刚才还假装不在意的我，意识到我可能确实犯下了不小的错误，忽地鼓起了勇气坚定地反抓住了她拉着我的手，“对不起，秦嘉，我应该想想你的好的，”这时候，我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挡住而变得模糊不清，也不知道带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恳求她会不会有一点效果，“我发誓，我会认真去回想你对我的好，我也不会再无理取闹了，你别走，好吗？我们不分开好不好？”
　　她一时语塞。
　　许久，她说道：“我们还是暂时分开吧。”
　　我放开了她的手，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不敢看她、不敢说话、甚至连喘气都得小心翼翼。我非常地伤心。没有痛哭流涕，因为我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我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狠狠地盯着地板。如果我的眼睛有射线，我相信那块地砖早就穿透了，可是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就像我没有能力挽回这段感情一样。
　　在那个雷声响的快要吃掉人的夜晚，秦嘉走了，拖着她的行李箱、开着她的别克离开我了。
　　我以为或许自己会恨透了她，疯狂地宣泄自己的难过；也或许会在她离开后整理好心情潇洒地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都没有，我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当秦嘉拖着行李箱上车时，我有点后悔自己的不作为，如果我再挽留一下，告诉她其实她对我的好我全都记在心里，告诉她我只是害怕她说的那句“没那么爱我了”是真的；如果我请求她和我一起找一个解决的方法，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呢？
　　汽车的车灯从熄灭到闪烁，然后拖着长长的光柱渐行渐远，随后又变成了若隐若现的光斑，直至最后消失在黑夜里......
　　当我意识到秦嘉是真的离开后，我的眼眶再也包不住奔涌而来的泪水了，任其肆虐地流淌，简直是要哭成一汪海洋才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