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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节 ...

  •   依照依兰风俗,酋长女儿的婚期由依兰部族的大祭司和巫师蓍草占卦,来选定黄道吉日,他们卜后表示本月十五是良辰佳期,于是我们的婚礼便定在本月十五。酋长听说,对我的身体状况表示担心,问时间是否有些仓促,我身体无碍,看着阿诺兰一脸幸福的样子,更不忍心拂了她的兴致,便应承下来。
      后来的几天,酋长便忙于我们的婚事筹备,他向依兰各部落首领发出邀请信函,邀他们到依兰王帐参加我们的婚礼,并命人披红挂彩地装饰王帐及将王帐外十余里之地的阔道都铺红毯,悬金柱,插彩旗。声势之大,礼仪之重,看得出来,酋长非常疼爱他这位小女儿。
      而自那日我飞刀折断旗杆后,阿诺兰的哥哥们以及依兰的贵族、勇士们甚至顾杰都不再对我们的婚事妄加议论,虽不算十分赞成,但也是默许的态度。
      我没有忘记射鸿雁做聘礼这件事。如今是夏季,鸿雁早已北来,尤其雀儿湖那边聚集了大批鸿雁,几乎处处都有鸿雁亮翅啼鸣之声和它们在湖面顾影自照啜饮清水的身影。
      这天清晨我背着弓箭,独自骑马来到雀儿湖北岸。夏季的草原卯时未到已有缕缕晨光劈开云朵直射出来,从勒尔布斯草原一直延续到依兰山脚下都呈现出一片清晨特有的柔软金色,雀儿湖更是一脉平和地被渡上一层阳光,成群的水鸟争先在湖中以翅拍打着水面,撩水嬉戏。
      几个牧者打我身旁走过,头顶乳白色巾子也微微泛着金光,他们向我友好地问候:“嘿!贺禾!”这次他们没再称呼我为少年,而是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不觉意外,仍然友好地用中原礼节回应。
      “嘿!贺禾,提着弓箭是去狩猎吗”有人问。我点头,他们中似乎有人在说中原男子弓射技艺不比依兰男子,比如顾杰的射艺就不比依兰勇士。但见我摸出弓和箭来,他们还是好奇地驻足观看。
      鸿雁这种鸟之所以被中原人视为定情之物用做聘礼,因为它们总是出双入对,绝不单行,若伴侣死去,另一只不论雄雌也不会独活。
      我悉心观察湖面,发现一对儿在浅滩上停留的鸿雁后便拈弓搭箭,长箭即发。可就在我的箭镞飞速射出的一瞬,胸口处突然一阵痉挛般的疼痛,我险些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仿佛箭镞射向的不是鸿雁而是自己的心窝。此时大脑满满地被一个声音占据,“不要!不要!”那声音痛苦万分,像是堕入深渊前发出的彻天悲鸣,他极力想要阻止那箭镞射向所爱之人,可已无力阻挡,那么绝望,甚至于带着哀求的意味。
      我双耳轰鸣,冷汗涔涔,扔下弓箭,捂住心脏的位置,缓缓蹲了下去。我陷于极度绝望和痛苦的漩涡中,任那滚滚洪涛般的情绪将我吞没。
      有人走来似乎是在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忙,有人称赞我弓艺精准高超,甚至提议要我与依兰勇士一决高下,更多的人则围在那对频死的鸿雁身边议论不停。后来有人提了那对被我一箭贯穿了那两只鸿雁的细长的腿向我走来,对我说着什么,但我至若惘闻。
      过了很久,我才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周边的一切,两滴泪水竟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我站起来,径直转身,没去接牧民手中的鸿雁,他们在身后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我也全然不理,一股强大的力量拖着我向前疾行,尽管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甚至忘记了自己骑马而来,经身边的一位牧民好心提醒才木然地扯过缰绳翻身上马。
      那声音是谁?它在呼喊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的马,只是努力追溯刚才头脑中的声音,毫无疑问,那个声音属于我自己。我一度怀疑它是来自自身临近死亡前的怖畏,才那般绝望,但随即又意识到并不如此。我身上的伤口,正如巫师所言,致命伤在后脑,由钝器所伤,身上有刀剑划过的斑斑痕迹,但没有弓箭射中的伤口,所以那支羽箭射向的人并不是自己。
      心脏又是一下抽痛!
      我头昏脑涨,有一个名字似乎就要从灵魂深处被我脱口唤出,可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那音节被生生噎在喉间。
      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转移这种难受压抑的情绪,我奋力扬鞭挥落在马身上,那马一惊,发足狂奔向草原深处。
      天上的云朵疾速流动,越来越密集,草原上的牲畜似乎也都随着流云在风驰电掣地狂奔。我看不见远处伫立不动的依兰山脉了,只感觉草浪在马蹄下涌动,马蹄在天地间飞扬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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