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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心魔 ...

  •   白侍夜到底还是和太子交换了所谓的秘密。

      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还有一个……

      营帐的西北角,有一座小型石塔,高九层,古朴峥嵘,由于年代久远,历经战乱,里面只是空空的壁画。

      从一个转角木楼梯转圈向塔基正中地面下走去,那是地宫的入口,一道沉重的大铁门。。

      门里转圈的旋转木楼梯,越向下,大白天都要点着火把,壁画上是十八层地狱图,不知道是哪一位高人,得吴道子真传,悲心深远,画艺精湛,把诸如人在地狱中,受抱柱、火床、寒冰、倒烤、抽筋、拔舌、剥皮、刀山、种种酷刑折磨,血淋淋的断臂残肢,各种各样的狰狞恶鬼,栩栩如生,犹如亲眼目睹。

      从六岁就看这些壁画,白侍夜习以为常。

      传说这塔是降魔塔,那魔指人心魔,里面真的有魔。

      他是西蛮国第一高手,千手凶酋仁哆嵬丁,手上染满了无数大周将士的鲜血。

      一个古塔岂能困住他?

      只因为他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一条儿臂粗的玄铁链子穿过他的琵琶骨,锁在万斤重的镇塔柱上。

      地宫的一角,唯一束来自地面的阳光如利剑插在他的头顶,使乱糟糟的卷曲头发上溅起尘烟,那因为常年不洗,很臭,他的脸蜡黄,颧骨高耸,脸颊深凹,双目邪恶,发出的光芒犹如厉鬼……

      可这头被关起来的地狱恶魔,用吼的也能震死人,营地里除了她和父亲还有一个看塔的聋哑老僧,没人知道这怪物的存在。

      “你来晚了,没有用的废物!”

      天天被嘲讽,白侍夜从来没感觉,今天莫名火大。

      “闭嘴!连你都是我父亲抓回来的!”

      此时,她嘴里的父亲,是她的生父,大将军白平,已经战死沙场十四年了。

      这也是唯一一个能堵住这恶魔嘴巴的说法了。

      可是那一场战役,生父白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重伤了此人,算起来,也是输了……

      但是仁哆嵬丁还是觉得这是他一生的耻辱,阴笑:“既然如此,你干嘛还跟着我学武功?怎么不跟着你现在的父亲白正学?”

      大周朝武将被视为“匹夫斗将”,二府里的八个使相都是文人,各路经略使莫不是文人出身,显然,文人比武夫更会谋划经营,所以他们往往被历代皇帝委以重任,镇守后方,节制武将,正哥自幼只好把大部分精力用在做文章上,除了王纯,他可是西军里唯一的状元!堪称文武全才。

      这个道理仁哆嵬丁不可能不懂,说起来,白侍夜很是骄傲,“假以时日,正哥会坐上宰执之位。”

      仁哆嵬丁笑得像一条真正的蝮蛇,“哼!你父亲白正本不是一个学武的好材料,真奇怪,白启的儿子,居然学文?”

      “有勇无谋之人有个屁用!像吕布?像你?”白侍夜不自觉把对方拱上了一个高度,她自己都未察觉,其实她是佩服他的。

      “那叫什么谋?纯属不要脸的欺骗!”

      怪狮子怒气勃发,头发像沙漠里的仙人掌,五指向天倒立,“你六岁那年,装成看塔老僧的小徒弟,过来给我送吃送喝,我又惊奇地发现你是个练武奇才,我忍不住就倾囊相授,毫无保留……要是早知道你是白平之子,我烂在肚子里,带到地狱里,也不会教你!”

      那时候,白侍夜为了装小沙弥,还剃光了头发。

      此时她是煮熟的鸭子,只剩一张嘴:“你后悔晚了,我已经杀了夜胧!”

      呸!

      囚徒狮子吼,回声之大,整个塔都摇晃起来,“你个小骗子,又学会吹牛了!你才十四!怎么可能杀了胧?那小子是我师兄白衣弥勒的弟子,初出茅庐,都能在我手下过十招。”

      白侍夜才知道夜胧和自己一脉相承。

      白衣弥勒这个名字大概和明教有关,而明教曾经是回鹘国汗的国教,草原回鹘汗国灭亡后,他们分三支西迁,现在形成西州,甘州,高昌三个可汗国,依然奉行大光明教义,奉有明尊做国师,与它们紧邻的西蛮国自然也大受影响。

      所以这个白衣弥勒的地位大概也就相当于西蛮国的国师只是,并不会公开这么叫而已,而在大周,明教一直被称为□□,近些年,一些民间揭竿造反,莫不是打着明教旗号的残孽。

      白侍夜心里一阵厌恶,故意给他上眼药,“真的,一招!我杀夜胧就是一招!所以你这个第一高手,若没废,一定会是我手下败将!”

      她把咆哮的“狮子”丢在身后,他咆哮的内容无非是:

      你以为,把老子天下第一快的千手狂刀安上一个名字就可以拿出去唬人?什么无边落木,什么大漠孤烟……归根究底,用我们的武功,杀我国人太无耻!

      哼!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这个蛮子不懂阿?!

      她这么说,心里却很不理直气壮,事实上正哥的武功不弱,可是也没什么可夸耀的,枪法确实是花架子,他老早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了,他说他除了天资鲁钝,后天旁骛太多。

      但她认为并不是事实的全部,看起来那梭形枪头,枪杆粗不攻把,由于较细,抖动时枪头颤抖不停,虽使人难以捉摸枪尖戳处,感觉眼花缭乱,但是那样会使力量无法集中在一点上。

      上戏台亮相准能博得一片喝彩,上阵杀敌却不能一击致命,只能致敌伤,敌人伤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就像踩了老虎尾巴,事实证明,战场上受了伤的人,往往比好人更能打,那伤激起了对方自我保护的全部意识,能力成倍增长,超常发挥,就等着对方拼命吧。

      同时还有六十四招之多,一个人练的招式越多,越是不能够精益求精,不精的招数越多,破绽越多,真正的赢家,是看准时机,一击必杀,若没把握,呆若木鸡,千手狂刀听起来有一千招,其实就六招:出刀,披刀,直刀,缠刀,裹刀,收刀。

      只要会拿刀的人都会,质朴到谁也不敢相信。

      当初跟着仁哆嵬丁学的时候,六岁的她很快就学会了,还以为对方在骗自己,

      但是,随后发现,要练到快,猛,力量集中,却非千万次的挥刀不可,那是一种专一,专一有大美,专一是最快的,最有力量的。

      所以仁哆嵬丁认为十四岁的她不能够杀死夜胧,那是因为千手狂刀,要练到一定的次数才能够快,少几次都不成,没有捷径可走,除了先天无以伦比的敏捷度,爆发力,后天的持之以恒的毅力更重要。

      越想越不对?忘不了前世她使出千手狂刀的时候,西蛮兵的不屑。

      祖父白启当年留下遗言:凡我白家子孙千秋万代不得结交西蛮人!!!

      若是六岁的时候,就懂这些,她还会跟着杀父仇人学刀法么?

      正哥是怎么想的?病急乱投医?

      而且,跟着仁哆嵬丁学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下不了手为亲生父亲报仇了,毕竟,她没见过亲生父亲,毕竟这个人他尽心尽力地教她,看的出来,这个全天下最自负狂傲的家伙,对她的每一滴进步,都为之欣喜,虽然在谩骂嘲笑……

      这些事情,前世的她从来没想过,也不知道去想,现在想,还是晚了……

      唯一一点,自己的骑射功夫可不是跟他学的,而且自己出名也叫神箭手,而不是神枪手。

      她急于把仁哆嵬丁从自己的生命中摘出去,却没有想到,没有练刀的基础,她又怎么会把箭练得那般神奇?

      时逢七月十五,一连三天,州里都有大型的盂兰盆会,今日是最后一天。

      很有些当地的士兵请假回家祭祖烧纸去了。

      白侍夜照例要坐镇中军帐,军粮在地上撒欢,她则像死狗一般趴在桌案上……

      所有的人都在船上,只有她一个人,死尸一般地漂在海里,她是徘徊在人间的孤魂野鬼,她负罪深深,不可救赎,她还不如一条狗……

      看着桌子上,一叠作战地图,顺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打开来,铺在桌子上,从上面找到银州,很不幸,它此时还在西蛮国的治下,天佑城更是还没盖起来,因为是兵家必争之地,父亲也在横山一处画了红圈。

      红圈圈起来的地方触目惊心,那是她自刎的地方,那是二十万士卒役夫的葬身之地……

      若重来一次,在无外援的情形下,内无水和粮草的情况下,有什么办法用不多的本部精兵全歼三十万敌军?这简直这比登天还难,天佑城本来就是给敌人挖的大坑,结果把自己埋了……

      “头儿,开饭了,今日有肉!”

      哦!就来……

      凡是改善伙食,军营里的火头军都不敢给新兵蛋子打饭的,狼多肉少,怕他们会埋怨不公,这事只好由白侍夜亲自来,这样就没人有意见了。

      军粮和狗肉不能领去,因为它们看见了肉,还得了?铁链子都拴不住!

      把狗栓在树桩上,和那个兵一起快步走向膳堂,老远就嗅到肉香味儿。

      哐哐哐!哐哐哐!

      士兵们在大开着门的帐篷前面,排着长队,拿着吃饭的家伙事,用勺子有节奏地敲打,这是等的不耐烦了。

      正要进去打饭,一个差吏过来说,州官打发人来请知州大人,京里来人了,有锦鹏将军的信。

      看见曲珍叔叔在,他训练一早晨新兵,因为出汗太多,刚刚洗了头发,还潮湿着就绾了发髻,水珠滴落黑瘦的脸颊。

      白侍夜叫他给士兵们打饭。

      脑子里面盘点一下:大姐夫礼王宋保,二姐夫制造局官商之子刘不举,三姐夫豫王府护卫将军锦鹏,四姐夫黄门侍郎石曜……

      哦,这三姐还没嫁,四姐的婚事是拖到年底了。

      三姐夫锦鹏和三姐姐大婚在即,有什么事不找母亲,而千里迢迢知会未来岳父?

      难道因为母亲要他帮忙说和白出嫁豫王萧墨的事情为难?

      想到这里,白侍夜头疼,白出这个死丫头!真是犟驴一样。

      皇帝和萧墨如今是夫妻一样的关系,他怎么能娶妻?做为侍卫首领,锦鹏心知肚明,但是这种事情,是天大的机密,他无论如何不能泄露出去,可他又跟白出说不通,所以,千里迢迢写信来跟岳父商量……

      “哦,你让来人放下信吧,跟他说,十分不巧,父亲不在,于三天前去了湟州巡边,还没回来。”白侍夜安顿道。

      其实父亲去送王纯回京了,有一点点押送的味道,白侍夜羞于提起。

      “启禀小将军,那位是豫王府参军阎驷大人,他说一定要把信亲自交给大人。”

      白侍夜,“那他只好等了,州官们在干嘛?”

  •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说明:这里并不是说枪不如刀哦,只是由于个人先天禀赋的限制,白正没有练成枪法的顶级大家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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