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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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伙计和车夫一行人终于到了卫城。
几名士兵在街上巡逻，步伐散漫，深色焦躁。看腰牌就知道，这些是扶摇将军手下的士兵。
重阳国四大将军每人手里都握着兵权，军旗和军令自然都是不一样的。士兵的来出也都不同。
扶摇将军手下的士兵是可以谈‘出身’二字的。扶摇将军莫凭然直属于太子殿下这事人尽皆知，而这扶摇将军究竟是何出身却没人知道。扶摇将军手下的士兵大多是镇守城关的武将后代。说白了，官二代偏多。就这么着，皇城内太子府的亲卫军多数都是扶摇军。
斩妖将军是皇帝胞弟故城王爷的儿子，算是柳怀风的堂弟，名叫柳泽瑾。年龄比柳怀风小几岁，境遇却是决然不同。从小就是父母眼里的宝，也是他爹故城王的王位继承人。原本他窝在家里好好过日子就吃穿不愁权高位重，但这斩妖将军偏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不惹点事儿难受。在当年征战扩疆的时候偷了他父亲的兵符，自己带兵打仗，攻下了周边一个小国。可见他虽然行事鲁莽不服管教，但是行军作战上确实很有天赋。
重阳国的皇帝除了防着别人谋权篡位似乎没有别的事儿需要考虑一般。知道柳泽瑾被选为斩妖将军的时候，面上故作慷慨，分了他三十万大军，实际上却借着天灾之事从他父亲故城王手里收回了两座城池二十万兵马。
其中曲折暂且放下不谈，只说现在。
这卫城里四部军队的人马齐全，轮流排班，帮助百姓们重建家园，还要提防着山匪马贼见缝插针烧杀抢掠。原本是四大将军分别派出些人来，人多力量大，干活也方便。没成想这四队人马相互之间根本不对付。
况且镇恶将军手底下根本没有人马，这来的镇恶军都是辛北从新招来的兵，战场都没上过。
扶摇军想来自视甚高，和斩妖军相看两生厌；屠魔军虽然本分老实，但碍于自家主人的身份，也不能让斩妖军扶摇军的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镇恶军在这就跟小喽喽一般，听着另外三家呼来喝去，暗里憋着火，又不好发作。
“瞧这地界，根本不是人待的！咱还是快回王城，别在这儿耽搁了。”
寻了城内官府，放下货物。拉车的大汉们着急忙慌的就要离开这卫城，引路前来的小伙计则冲他们摆摆手道别，说自己就不回去了，想要留在卫城帮这些乡亲们重建家园。
壮汉们听了这话难免惭愧，可现在的卫城虽然有活人却没人气，他们都是家有老小的，拉车这活儿带着一定危险，也不能赚多少钱，要是冲了面子留在这里做好人，家里的亲人怎么办？
纠结几下，壮汉们从口袋里掏出点铜钱交到小伙计手里，嘱托几句，驾着车离开了。
小伙计扒拉扒拉手里这几枚铜钱，轻轻叹了口气。
这几个壮汉虽然嘴没把门儿的，什么话都敢说，心却是好的。只可惜，在现在的卫城里，白花花的银子尚且不能吃不能喝，几个铜钱又能做什么呢？
卫城三面戈壁，河水距城几十里地。有些居民被逼急了，自己去抗水，结果半路上就被野狼咬死了。
先前打仗时，皇帝曾命人封了所有井，又在所有水窖死水井里下了毒。重做水窖劳民伤财费时费力，不少百姓不愿经历这过程，想留在避难的城里安居，却被人赶了出来。现在居民大多都是饥渴困乏。原本食水就不够，一下子又来了百余名士兵。两边都难受，自然工程进展也不好。
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水源问题要紧。
小伙计找到城内的管事老爷，表了自己的决心来意。这管事老爷整个人枯瘦干瘪，看起来就像个竹竿子。小伙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趴在大堂的桌案上斗蛐蛐。
“充公？你都会做什么？”
“老爷，小的下厨做饭不会，别的都能干。”
“既然如此，你就去给我看马棚吧。”这管事老爷头也没抬一下，聚精会神的斗蛐蛐，“把那儿打扫干净，喂好点儿。下去吧。”
“谢老爷。”
出了门小伙计才想起刚才还没来得及问自己住哪儿。正欲回去问一句，又想那老爷手头正忙着，八成是没心思回答自己的问题，就算了。
拦了面黄肌瘦的小厮询问马厩的位置，那小厮看这小伙计的眼神就带了些怜悯的意味，告诉他那地方可大着呢，照顾马匹这活儿难着呢。小伙计摩拳擦掌表示不怂不怕，但是真看见了，还是有些头疼。
说是马棚，整个侧院里根本没看见能称作‘马棚’的东西，就剩几根柱子，根本没顶棚。
白日里火辣辣的太阳照下来，整个院子从地面升腾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水槽里干的见底，马粪到处都是，十几匹骨瘦如柴的马连个阴凉地都没有，无精打采地嚼着地缝里长出来的小草青苔，根本没马注意这个突然到来的陌生人。干草垛跟小山似的全部堆在院墙角落，也不知究竟是存了多久，被太阳照得烫手。
这要是哪日着火了，恐怕整个卫城都会被烧个干净。
小伙计在卫城里又跑了一遍，记下了各个商铺的位置，东借西凑的弄来了做木工的家伙，噎了两个馒头进肚就开始干活。这一忙就是一整天，直到入夜马棚的顶子才算是搭好。
卫城里本来就不怎么热闹，入夜了更显冷清。白日里热得要命，到了晚上又冻的人哆嗦。小伙计去库房里翻了几件旧衣服给自己裹上，回通铺的时候正好碰见偷摸出来倒洗澡水的管事老爷。
洗澡水还冒着些热气，拿着木瓢倒进马厩的水槽里，小伙计拍拍狂饮水的马脖子，除了叹气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了。
四下搜罗了一些麦麸，又找账房支了些钱买了点能按颗粒论价的杂粮谷子，小伙计尽自己所能给这些马改善伙食，过了小半个月，马匹渐渐有了精神头，也长了些肉，那小伙子却瘦了不少。
监管四军的张统将军找管事老爷商量分发军饷的事后溜达到了偏院，看见这马厩不像之前一样荒废杂乱，马匹也比之前强壮，正好解了他马匹不够的燃眉之急，对小伙计大加赞许，当即命人牵了马去城外取水回来。
这缺粮少水的时候，正需要多几匹马帮忙多拉些东西带回卫城来。张统是个豪迈粗犷的汉子，隶属扶摇军却没有半点架子，十分难得。搂着小伙计一会儿夸奖他养马有方，一会儿夸奖他身材匀称，一会儿又问他要不要加入他们扶摇军。
受宠若惊的小伙计按紧了脸上的狗皮膏药，连连说着自己长得太丑影响军容，出身不明无法入伍。这张统丝毫不在意，拍着胸脯告诉他自己没爹没娘是从土匪窝里杀出来的，两人都是没爹没娘，不如干脆拜个把子！
小伙计哭笑不得，问这卫城死气沉沉的怎么张统将军还有心思拉着他一个小伙计拜把子。张统听了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告诉他这卫城里水井的祛毒开凿已经都完成的差不多了，粮草牲畜再过几日就能从王城大批量运来，再忍几天日子就没这么难过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扶摇士兵一路小跑过来，恭敬道：“将军，大贾陈迹安到了。”
“这些奸商，哪里是帮忙赈灾来的？八成是算好了日子到的！来，我和你去会会他！”
大贾陈迹安的名号小伙计听过，他是重阳国内为数不多的称得上‘富可敌国’的人。外寇入侵的时候，扶摇大将军查处了数百名意欲和侵略军传统的商人。这些人都是通过贸易往来和巫渠国搭上关系的。
这陈迹安是几百名商人中身价最高的。
口口声声拿到了确凿证据知道这陈迹安串通逆贼意欲谋反，转眼又把人扔到这边关塞外之地来。这皇帝的想法当真不是寻常人能猜得到的。
陈迹安来了之后，从官府手里买下了卫城中最大的宅院。他带来的可不只是金银珠宝：丫鬟小厮，家禽家畜，米面粮食竟然是都备齐了。
张统嫌弃这商人来的太慢，开凿工作都进行得差不多了才到，明显是吃不得苦，要是早些过来，这卫城百姓还能少受一阵子苦。但是也没多少人在意这陈迹安是故意晚来还是怎样，大家都由衷感谢着陈迹安的到来。
陈迹安就像是财神化身，粮食成精。他的到来使这座死气沉沉的卫城一下子喧闹起来。当日，陈宅门前就支起了五个凉棚十口锅，熬粥做菜的厨娘们忙里忙外给这卫城里添了炊烟味，士兵们也吃上了几口肉，不再只能啃窝头沾盐水。施粥的丫鬟都是水灵的小丫头，看着就清亮舒服。借着居民和士兵们的干劲儿，张统指挥四军将士在城里额外又开了几口井，还从城外刨了几个聚水引流的小水渠方便居民打水。
小伙计明显能感觉到这卫城最难的日子过去了。有了水井，洗衣做饭的人多了，鸡鸭的叫声有了，渐渐街边也有人摆了小摊出来卖东西。
卫城终于有了生气。
小伙计在这卫城里待了一个月，有一天得了空儿出门溜达，看见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
这老头坐在小木凳上，脑袋上戴着草帽，低着头似乎在打盹。老头跟前放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平安符小挂坠儿。
小伙子凑过去翻看着小推车上挂着的小挂坠，轻咳嗽了几声引起这老头注意。
老头一睁眼见到客人显得挺高兴，伸手抓了一把那些小玩意儿，对着小伙计道：“小伙子，买一个自己带着保平安，送给姑娘讨欢心。”
“我不要护身符。您这儿有抹额么？”
“有，要什么样的？”
小伙子凑近这老头，在那老爷子浅棕色的眸子注视下伸手掀起头上挡住眉毛的破布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额头上鲜艳的红色菱纹，抿嘴笑道：
“遮得住这印记，最好是洛桑特色那种。”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