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傻》陈景初

56、番外一

　　寒风凛冽。
　　陈遇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寒冷的冬天，他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裹好，出门时还是会被吹得直打哆嗦，这似乎已经不是他认知里的北方了。
　　前两天更是下了场深及小腿的大雪，陈遇激动不已，闹着要下楼堆雪人，韩叙辰怕他感冒，不许，最后两人经过“友好”协商，一起看了部关于南极的纪录片，虽然陈遇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之间有什么该死的联系。
　　韩叙辰总觉得他很脆弱，又担心他水土不服，把他看得太紧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他甚至亲眼看见隔壁才几岁的小孩儿在厚厚的雪地里打滚，但他不行。
　　陈遇很无奈：“我真的想告诉你，现在医学很发达了，感冒不会死人的，而且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感冒的。”
　　“那也不可以。”韩叙辰态度坚决，“你对这里的冬天一无所知，真的很冷的。”
　　陈遇真的无奈，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犟不过韩叙辰。
　　好在韩叙辰最近在忙着准备他们那家小店的开业工作，总有眼睛照管不到的时候，陈遇就趁着这个空子偷偷地跑去和邻居家的几个小孩儿打了场雪仗，被扔了满头满脸的雪，连衣领子里都是。韩叙辰刚好回来拿东西，当即就黑了脸，把他扛起来就往回走。
　　陈遇在韩叙辰肩膀上挣扎，结果一抬脸就看见那几个小孩儿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连手里的雪球都忘了团，赶紧又羞愧地低下头去，心想自己的脸真是被丢尽了，以后也没脸和那几个小孩儿一起混了。
　　韩叙辰一路把他扛回去，丢在温暖的暖气房里。尹昼的脸被冻得红通通的，又生气又丢脸，扭头不想理他，却被韩叙辰拽了回来。他的两只手捏了半天雪，手指头肿得像小胡萝卜一样。
　　韩叙辰心疼死了：“我说你你就是不听，看手都肿了。”一面把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手掌心里仔细地捂着。
　　陈遇皱着眉头不说话，半天才嘟囔：“你以后别那样了。”他委屈地说，“那些小孩儿都在笑我。”
　　韩叙辰心软了。他知道陈遇从前一直过得不快乐，现在有了自己，他似乎终于能忘记过去不开心的事情，能灿烂地笑，也能对着自己撒娇。所以是不是因为自己越来越把自己定位在家长的位置了，陈遇才像个叛逆期的孩子？
　　韩叙辰陷入了深深的反思。
　　陈遇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在生气，讨好地摇了摇手：“韩叙辰？”
　　韩叙辰回过神来，故意板着脸：“以后总要记得围围巾戴手套吧？”
　　陈遇用力地点头：“记得了记得了。”他凑近看韩叙辰，“你没生气吧？”
　　韩叙辰无奈地摇了摇头，松开手，把尹昼湿漉漉的羽绒服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又脱了自己的外套和他的挂在一起，问：“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陈遇随口说，“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倒是好养。”韩叙辰摸了把他带着水汽的头发，“去擦擦你头发。”
　　“哦……”
　　他正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电视，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是苏明亮打来的，在这之前他已经打了好几个。
　　陈遇赶紧接起来：“明亮？”
　　苏明亮扯着嗓子喊：“哥你又不接我电话！”
　　“我、我刚刚有事出去了，没带手机。”陈遇扯谎，“嗯……你有什么事情啊。”
　　“想你了啊……”苏明亮放软了声音。
　　正好从厨房端着水果走出来的韩叙辰听见了这句话，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一屁股坐在陈遇身边，一面听他们说什么，一面顺便拿了尹昼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继续给他擦头发。
　　尹昼很是尴尬：“啊……那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玩儿吧。”
　　“我才不去。”苏明亮赌气似地说，“我不想看见他。”
　　韩叙辰冷哼了一声。
　　陈遇不知道说什么好，支支吾吾。
　　“哥，你开心吗？”苏明亮突然问。
　　陈遇看了韩叙辰一眼：“很开心啊，干吗突然这么问。”
　　“那就好了。”苏明亮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小旻也很想你，她常常问妈妈你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有爸爸。”
　　陈遇的手抖了一下。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从前从来没有关注过天气预报。”苏明亮笑了一下，说，“那里一定很冷了吧，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呢？”
　　陈遇握着手机，眼眶酸酸的，嗓子也发涩，不知道怎么结束了通话。直到韩叙辰伸手擦拭他的眼角，他才惊觉，猛地站起来：“我去洗手吃水果。”
　　韩叙辰没拦他，默默地看着他。
　　新年将近了，陈遇的情绪却始终有些消沉，虽然他也在说话，也在笑，但周身却一直笼着股萧瑟的气息。
　　他一年多没回家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家。
　　他们一起攒钱租下的那家小蛋糕店打算在新年的第一天开张，陈遇每天下班就过去帮忙，还有几个关系好的同事也跟着去凑热闹。他和韩叙辰的关系没有保密，似乎也并没有人在意他这点儿小小的秘密，当然，这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开业这天也来了几个同事帮忙，漂亮的年轻人永远是招徕顾客的最佳招牌，韩叙辰深谙其道。
　　一直忙到晚上才送走了最后一位新年还在辛苦加班的小白领，韩叙辰请店里唯二的员工和陈遇的同事们吃了饭，看着他们上车才和陈遇一起回家。
　　他们住的是韩叙辰叔叔留给他的房子，离小店很近，步行过两条街就到。韩叙辰牵着陈遇戴着厚厚的棉手套的手，踩在咯吱咯吱的雪上。陈遇低着头走路，专挑雪厚的地方踩。
　　韩叙辰看了他好久，才轻声叫他：“陈遇？”
　　陈遇偏头看他：“嗯？”
　　“你想回家吗？”
　　“这里不就是了吗？”陈遇说，声音很轻，“还回什么家？”
　　韩叙辰知道他在装傻，他握紧了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