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们》初宇初十一

63、“为何旧知己，在最后，变不到老友”

　　天已经黑透了，自从小页走后，她在办公室里已经呆坐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无法消化刚刚小页告诉她的那些信息。
　　其实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或者说，是不想相信。
　　爆料她和钱朝同学关系还有她被指名参加‘浮生’这件事的人……
　　说她能力低下，只会抢同事资源的人……
　　扯出她和贺开远关系的人……
　　可以说最后那篇爆料文章70%的信息都来自那个人。
　　而那个人，是凌檬。
　　她的大学同学，她的好友，她吐露心声的人……

　　沈几许不觉得凌檬是这种人，她半信半疑地问小页凌檬为什么要这么做，小页说，因为很多本来应该是凌檬的资源都被给了她；因为她当着凌檬的面打趣凌檬喜欢的男生和另一个女生，完全没有考虑她的感受；因为凌檬觉得沈几许变了，变得很虚假。
　　她生气的同时又觉得很无奈。
　　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拨通了一个电话，等待接听的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与其他已然空空荡荡的大楼不同，陵市电视台里仍然忙忙碌碌，人流涌动。
　　‘浮生’团队的核心人物全挤到了钱朝的办公室里，围成一圈，火热讨论着。
　　项目监制看着昨晚那期节目的收视数据，很是不悦地说道：“目前网上关于‘浮生’的热门文章都已经删除，岂不是没了热度？你看这收视率都降到哪儿了……”
　　宣传总监给了个白眼，这个项目总监懂什么宣传热度上的东西，：“这数据之所以降就是因为那些黑料！网上的舆论文章虽然已经处理了，但是最麻烦的是线下媒介上的文章，比如报纸还有杂志。咱们的节目是上星的，所以有差不多一半的观众是来自线下，其中还有一部分在报纸上看到那些黑料并不会上网去求证，就误以为是真的。”
　　宣传总监看了眼手上的资料，悄悄叹了口气，又几许说道：“现在还有很多论坛上在盖楼讨论‘浮生’的黑料，说我们节目组三观有问题，邀请的专业嘉宾一个同性恋，一个绿茶女表。特别是沈几许和袁樘不知道怎么牵扯到一起了，现在很多粉丝煽动舆论风向，开始呼吁踢出沈几许，说如果还有她，就坚决抵制‘浮生’。”
　　艺人总监听到这个锅甩到自己的头上，立马急了，“什么话，冯笑是绝对的行业翘楚，性别取向是私人的东西，与他的专业性毫不相干！沈几许……”他的声音忽然弱了下来，偷偷看向钱朝的脸色，“也是国外名校毕业。”
　　项目监制脑袋都大了，“那我们在传统媒体上发表个澄清声明？”
　　宣传总监也看了钱朝一眼，“是一个办法，但他们轻易是不会道歉澄清的……而且还有事件二次发酵的风险。”
　　钱朝也深知这背后势力的错中复杂。
　　本来只是杨总编单纯为了噱头，后来联合了之前竞争中跟钱朝结下梁子的人——满鹏飞，还有袁樘的对家，甚至，沈家赵家当年的死对头也插了一脚。
　　他越来越觉得当初拉沈几许来这个节目是个巨大的错误。
　　现在袁樘团队已经在制衡他的对家，沈家赵家的死对头也被沈承淮和赵鸣声处理了，杨总编不足为惧，目前就只剩满鹏飞……
　　‘浮生’团队还在热烈讨论着，钱朝一直在深思没有说话，忽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钱朝看到来电人慌忙拿起手机走出了房间，但还是被里面的人听到了那一声温柔的——“喂”。
　　团队的人一个个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疑问，最后还是耿直的项目策划默默问了一句，“刚刚那是钱导的声音？”
　　在座各位，没有一个敢点头。

　　“钱朝，你之前说前几天最后一次的爆料文章可能和我们公司内部的人有关？”沈几许的声音在那一头想起。
　　“嗯，这次的料扯到不少你公司里的事情，肯定是有内部人爆料。”
　　“你那边有查到是谁吗？”
　　“有，等等。”钱朝快速走回房间，冲着宣传总监问道：“你明天准备去接触的那个意佳内部爆料员工叫什么名字？”
　　“姓凌……”宣传总监低头翻了页资料，“叫凌檬。”
　　那两个字声音虽然不大，却通过话筒准确无误地传进了沈几许的耳朵里，像个炮竹在她心里炸开，炸得血肉模糊。
　　她仿佛还是不敢相信，继续问钱朝：“你是说我的那些料，都是她爆出去的吗？”
　　“是的，所以我们明天会有人去接触她，看看她是什么目的。”
　　察觉到她的声音不对，钱朝继续问道：“你认识她吧？”
　　“嗯。”沈几许沉默了好一会儿，“你不要去找她了，我……我自己解决。”
　　“你自己？要不我跟你……”
　　“不用！”沈几许的平静已经克制不住。
　　意识到失态，她远离话筒，又做了几个深呼吸，看着窗外的行人，试图平复心情，“放心，我自己可以解决。”
　　她实在不想让其他的人再牵扯进来，到时候，只怕凌檬会觉得她是在联合别人欺负她吧。而且，这种被出卖的经历实在是不光彩。
　　钱朝答应了，挂断电话后走进房间跟宣传总监交代了一声。大家一看他回来了，又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试图解决收视率和舆论的问题。钱朝坐回座位上，那些讨论声却渐渐的在他脑子里却来越小，他的脑海里充斥着沈几许挂断电话前的反应。
　　她一定是有什么事儿！
　　他越想越觉得不妥，拿起手机和外套就向外冲去。
　　“钱导，怎么啦？你去哪儿？”
　　“有急事出去一趟。”
　　“钱导，那这期收视率的事儿，我们……”
　　“等我回来。”
　　“……钱导？……钱导！”
　　那个身影已经一溜烟消失在楼层。

　　放下电话，一股从未如此汹涌的悲伤彻底把沈几许淹没，与之前受网上谩骂的那种感觉不同，比那更难过，更绝望。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地失败，这两个多小时，她一直在想她们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可是最终她都没有想出任何头绪，脑子里似有一团乱麻，乱麻里只能看见两个字：背叛。
　　她把她当知己好友，她却出卖了她，就是因为她自以为的那些不公？
　　那些她们以前喝着酒聊着心事的画面，中午四个人一起吃饭的画面，还有谈到彼此的心事会一起激动一起害羞的画面，一个个的在她的脑海里闪过。而此时看起来却那么可笑，她是有多蠢多失败才可以就这样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偶有月光照到她的脸上，没有眼泪，只有一脸的悲凉。
　　她想起最后她问小页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她，她记得凌檬前阵子长期出差呆的就是小页的公司，两人关系挺不错的。小页说是因为觉得沈几许人不错，还被蒙在鼓里沦落至此有点可怜。
　　可怜？呵……
　　她再也控制不住，出去绕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回到漆黑的房间里嚎啕大哭。

　　半小时后，沈几许觉得自己的情绪差不多平静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出了房门，她忍不住向凌檬的办公室望了一会儿，突然觉得那个房间变得那么陌生，那么令人害怕。
　　她感觉自己的情绪又要再一次崩溃，赶紧转过头，擦掉眼泪，加快脚步走出了大楼。
　　夜里的风很凉。她决定走着回去，希望这冷风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
　　意佳门口的林荫小道最近在修路，人不是很多。建筑工人都回家过年了，只剩一堆修葺的土堆，牌子和铁围墙，显得这条路有些阴森冰凉。
　　她的深思游离着，慢慢吞吞地迈着每一步，看起来无比的落寞和孤单。
　　背后一阵紧密的脚步声触及了她的神经，她周围望去好像没有什么人，一丝害怕涌上心头，她加快脚步。
　　可是突然之间，有个身影快速地从她身边掠过，一只手拽住了她的包。她反应也快，立即双手牢牢抓住包，蹲在地上试图拖住那歹徒。
　　歹徒回过头，看到沈几许清丽的脸庞还挂着泪痕，看起来楚楚动人，四下又没什么人，随即起了歹心。他抢包的力道松了下来，却拽着包不肯松手，快速走近她。
　　可能是意识到了更多的危险，她慌忙喊叫，“救命！救命！”
　　眼见着那人的另一只大手就要捂上她的嘴，突然旁边闪出一个身影，在霎那之间把歹徒一脚踢开，快得她都没看清是什么动作。
　　那一脚踢的实在是狠，那歹徒在地上滚了几圈，疼得龇牙咧嘴，半天起不来的样子。
　　那个身影走近她，蹲在她面前，路灯斑驳在他脸上，本应该是淡漠的神情此刻却被灯光划出了所有凌厉的棱角，而对视的一瞬间，那些棱角却又化成了一滩水，露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温柔。
　　他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
　　“几许，你有没有受伤？”钱朝左右看看，心疼地问道。
　　“我没事。”她还有些惊魂未定，看到不远处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个银闪闪的东西，向他们扑过来。
　　“小心！”她惊呼。
　　钱朝快速地闪过他的攻击，又拉着沈几许向后退了几步。
　　她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另一只手拉着他准备逃难，猛的拉了两下却没有拉动。她疑惑地转过头，看到钱朝定定地站在那里，正活动着手腕脚腕。
　　“不要报警。”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向着那歹徒冲了过去。
　　她慌忙一栏，手却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