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重城》夏漪漪i

1、第一章

　　2019年3月21日。

　　沉寂的纽约的天空，天青色的云，笼罩着埋头走路的人们冰凉的心。盘旋而过的飞机，也并不足以勾起他们意思好奇的欲望。

　　毕竟，人心已冰封良久，酒桌上人们觥筹交错，挥霍光阴，也将他们认为微不足道的善良挥霍去了。

　　凄冷的雨丝，用它绵薄的力量，敲打着人们的心。只有人们自己知道，无力回天。

　　这是沈若然来到纽约的第四个年头了。纽约最东边的小镇，繁花似锦，但人们的生命却总缺少了什么。

　　沈若然并不打算回上海。那里的春天——来得太迟了。

　　在川流不息的城市里，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一道悲哀的墙。人们无法翻越，也不想翻越。殊不知每个人都在这堵密不透风的墙中被压抑得无法呼吸。

　　沈若然清楚，这堵墙，叫心墙。

　　更觉悲哀的是，人们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看不清友谊，看不清底线，看不清别人，甚至看不清自己。

　　纽约的天空，多么干净，多么纯粹。异国他乡，却有异样的温暖，别样的风景。

　　只是少了一起看风景的人。

　　2015年，她放弃了在上海的高薪工作机会，放弃了驻守在上海的朋友们，甚至放弃了所爱之人，和父母说自己去国外进修，在其他人丝毫没有防备的某一天里悄无声息的人间蒸发。她曾固执地认为，纽约这个繁华的都市，有她所追求的自由，无人打扰的生活。沈若然换了新手机号码，只有她的父母和另一个人知道。

　　那个人，叫卿晨。

　　但这四年，除了父母一个月一次的准时寒暄，再无其他。沈若然想忘掉卿晨，可难如登天。

　　手机铃声忽然想起，沈若然按下接听键，对面的声音如同一股暖流，将她的全身包裹起来，虽然开头不过短短四个字。

　　“我是卿晨。”

　　沈若然听到这四个字，就潸然泪下。

　　此时，纽约的雨停了，阳光折射出五光十色的颜色，温柔地照进她倏地明亮起来的眸子。

　　沈若然顾不及询问为何四年来不联系自己，只是轻描淡写地问卿晨近况。事实上，这通电话在沈若然的心中重达千钧。

　　卿晨流利地对答：“我在上海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现在租下了南边一个百平米的公寓，准备就在上海发展，等资金足够再开创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

　　只字不提夏小兮。沈若然心里未免疑惑。夏小兮是沈若然的多年好友。高中时，夏小兮曾疯狂地追求卿晨，毕业后卿晨就宣布夏小兮是他的女友，班上同学为两人设宴庆祝，都说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而在此之前，沈若然一直喜欢卿晨。

　　卿晨和沈若然浅聊几句，挂断了电话。此时，铃声再次响起。

　　“若然！是你吗？”对面的声音，分外狂喜。

　　沈若然认得出这是夏小兮的声音，只是时隔多年，略有沧桑，透着几分沙哑。

　　沈若然含笑答应，等着这个曾经活泼的小女孩夏小兮，说说这些年发生的事。果然，不过片刻，夏小兮把整串的心事倾诉了出来。

　　“若然，你知道吗？这几年我一直想努力追寻你的消息，但身边的朋友都没有看到你，拨打你的手机也是空号，我认为你从此就销声匿迹，真没有想过阿晨会通过你在上海的父母打探到你的新手机号码……”

　　阿晨，这个叫法，总是那么熟悉。沈若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声问：“你和阿晨……还好吧？”

　　“我总觉得……他不是我想要的。青春终归是青春，不是为一生的感情生活奠定路线的最佳时机。我知道卿晨还是放不下你。我就像一颗星辰，每日有月光照耀，却触不到它的心。我打算……放弃他。”

　　沈若然没有吭声，她无法相信，电话那头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那个看似已精通人情世故的女生，会是当年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喜欢卿晨的那个小姑娘。只听得小兮继续说。

　　“若然，我现在在一家艺人培养公司当实习艺人，还记得吗，以前我一直和你说长大想当明星……我还结识了一位超级漂亮的实习艺人哦！叫韩盈子，哪天介绍给你认识？对了，你什么时候回上海啊？”

　　上海，真是个遥远的地方。沈若然望着窗外纽约纯粹的天空，凝神良久，说道：“明天吧。春天。”

　　迟来的春天……沈若然慨叹着。

　　夏小兮也沉默半晌：“记住我的电话号码哦！以后聊啦。”

　　咔嚓，回响耳际的挂断声。沈若然泪如泉涌。

　　该变的，总要变。再纯粹的天空，也有暗淡的一天。不知预示的，是彩虹，抑或是惊天动地的暴风雨。沈若然不愿细想，只记得心理学上说过一句话。

　　一个人蜕变完成的那一刻起，就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不知何时蜕变，亦不知如何蜕变。

　　信息的铃声忽地响起，将沈若然从思想的深渊拉回现实。信息的发件人是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着一段话：“回上海吧。除了夏小兮和卿晨，还有其他令你怀想的世界。”

　　沈若然回复：“你是？”

　　对方答：“不愿透露名姓，叫我姽婳就好。”

　　没等沈若然再问，对方又说：“你只要记住，我是在帮你，帮你夺回一切……”

　　对方再次补充四个字：“毁天灭地。”

　　这四个字，更是与沈若然的某种想法惊人地契合。让紧盯屏幕的沈若然诧异地目瞪口呆。

　　屏幕对面的这个人，让心理学研究生沈若然也猜不出名姓，猜不透心思，摸不清企图。

　　暴风雨，竟在自己手中悄无声息地酝酿。

　　终归是人心不古，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