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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毅魄归来日(2) ...

  •   声音苍老如深山老林里的朽木,云珩微微抬头眯着老者,连同模样也如腐朽的枯木似的,唯一存留生机的便是那双含着锐利智慧和心机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步步紧逼。

      楚王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赌,还是不赌呢?

      转瞬间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山庄,她失去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初次见到傅宁川,那个清新俊逸的男人握住她的手,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义女,从此以后不会有人欺负她,只要待在山庄里,江湖上所有人都会敬畏她。

      她不懂,什么都不懂,她不记得很多的事情,内心却仍旧在隐隐作痛,周遭跪着一大波的仆人,害怕使他们个个伏地不敢起身,因为在此之前他们的闲言碎语扰乱了她的心神,也惹怒了他们的主子。
      “我不知道……”她无助地哭泣,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却要莫名其妙地做出抉择,万一这一步踏入的是万劫不复呢?万一将来要去往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呢?万一眼前这个长的好看的男人所有的温柔都是伪装呢?万一……
      她颤抖着身子,期盼地去看坐在旁侧的男人:“哥哥,你帮我选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选。”
      少年放下了茶盏,不像以往那样一见她的哭泣便凑过来安慰她,这次他坐着,温柔地对她说:“不行,这一次只有由阿珩来选择,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哥哥,阿珩怕,阿珩想不起好多的事情……阿珩的头好痛……”她哭着,伸出手想要得到唯一可依靠的人,那是她醒来就见到的少年,含着明媚的笑,陪着她在病榻上度过寂寞岁月的人,可这次少年狠着心不肯亲近她,任由她的哭泣,只冷冷抛下一句:“阿珩,哭对我没用。”

      傅宁川心疼得抱住她,一个劲安慰她:“阿珩还年幼无知,何况又经历了那些事,一时间让她做抉择想必真的受不住,顾襄城你赶紧过来给我抱抱她,我什么时候哄过女孩子,你赶紧过来。”
      顾襄城仍旧屹然不动,淡淡地看着她:“阿珩,做抉择。”

      傅宁川取过奴才递来的手帕,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眼角的泪,云珩哭,心绪不宁,为强硬的态度而难受不堪,她只想回到过去只有自己和顾襄城的时光,可现如今已是痴心妄想。

      “阿珩,别哭别哭,我傅宁川是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绝不做强迫你的事,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我现在让属下送你回去休息。”傅宁川抬手,属下欲要接过云珩送她回房,不想她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宽袖,傅宁川讶然:“阿珩,你……”
      泪眼婆娑,她看向正静静看着自己的顾襄城,如果这个时候她回房了,会不会使他失望,会不会觉得原来陪伴了那么久的人竟然是一个信不过他的人,不!绝不可以这样!
      “义父,阿珩饿了。”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说出的话不止是让傅宁川喜出望外,也让旁侧那个男人松了一口气。

      那是她有意识以来,第一次的赌,赌他绝不会害自己,赌义父的善良正义,赌自己不会选错。

      这一次,她也要赌。
      为的是多年来义父的养育方才能有如今的她,为的是让顾襄城明白不论在哪里她都能独当一面,为的是让所有人了然云珩这个人绝不是只会躲在别人的羽翼下的金丝雀。

      “何为打探民情?自然是用这种方法得知百姓的一举一动,他们为何而悲,为何而怒,为何而喜,为何而忧,是否能吃饱喝足,是否在担惊受怕,是否——会对王爷景仰涕零。”她的整个身子都被他们的阴影笼罩着,云珩低下头,神色隐于昏暗:“至于为何打探民情,天下疆域,山河大川,无一不是君王,也无一是君王。君王者,坐拥天下,遍看广阔疆土上生老病死,病疫灾祸,狼烟烽火,此等灾难,轻则颠沛流离,饱受饥饿之寒;重则危及性命,家破人亡。冷眼旁观者,必要天谴报应;愿以薄弱之身力抗者,必得天下百姓之爱戴,方能安枕无忧。”

      楚王陷入沉默,连同老者在没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孰能料到她竟能毫不避讳地谈及天下权力,皇权斗争的事儿。

      “王爷。”云珩这才半起身,仰头看他,目光赤诚:“云珩自知自身微弱,但绝不是一个只懂享受却不懂报恩的白眼狼,愿用尽自身所有能力,助王爷所能助之处。”
      “那若有一天,本王处于各种原因同凤知酒站在对立面,本王要你对她动手,你该如何抉择?”不论何人,都不会用不知根知底的人,楚王也是:“你与凤知酒在罗生馆一遇,犹如知己相见恨晚,知己之情和本王的恩情,介于那时,你该作何打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请王爷赏云珩一把匕首,了结性命。”云珩不可能去影响凤知酒未来的选择,何况虽未真正楚王本人,单看罗生馆秘密网罗谋士这一事,就绝不像是君王会做的事:“不过未到那一日,任何事都不迟,想必王爷也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吧。”

      楚王冷哼一声,见自己的老师正沉着目光凝视云珩,他随即道:“本王向来重视能人才子,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王府也绝不养吃白饭的人,本王过些时日要设考验,倒是滥竽充数的人能揪出几个就扔出去几个,本王是单单不会因为你今夜这些话而对你另开后门。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就此而过,下次不可再犯。”
      云珩微微颔首,起身行礼离开。

      楚王双手负于身后:“本王倒是想不到这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敢说出这番话来,若是到那是她真的通过考验,倒也不失为一个能助本王的人。”
      “正因为是一个女子,能有这番胆识绝不是乡野之辈,帝都深闺女子尚且都不敢说说出这番话来。”老者捏了把自己的胡须:“前阵子王爷调查她的身份,下官就怀疑她身份蹊跷,现如今听闻她这一番话,就不只是怀疑了,下官认为这个云珩的女子在不清楚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万事不可轻举妄动。多事之秋,陛下对科考舞弊一案盯得紧,这件事可不能让敬王占了先机……”

      云珩走出书房那一刻,松了口气,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以那位老者的想法必然会怀疑到自己吧,毕竟说出那些虽然隐晦但也确实大逆不道的话,是个人都是怀疑吧。
      但越是铤而走险越是收效明显,离开帝都之前,她决不想再被人以身份欺压,也更希望能帮到义父他们。

      左思右想时,已不知不觉回了自个儿院落,湘岑热了酒,备了小菜,现如今正坐在长廊尽头望着月亮默默等着她的回来,云珩见到这场景,心里不免一暖,走过去同她一道用膳。

      今夜的月明亮,她们就坐在庭院里,就着温热的酒吃着小菜,云珩贪酒,有些微醺,半倚着头,夹了小菜慢慢吃着,湘岑顾忌着明早还有活干,只微微喝了几小口,更多时是陪着她说话。
      “云姑娘,困的话咱们就回屋里头吧,外头天冷切莫着凉了。”湘岑将挂在屋里头的披风去了出来,披到她的身上,她很喜欢眼前的小姑娘,两个人同岁,她不会看不起自己是个奴婢,从不亏待自己,同时姑娘的小心思两个人也会在深夜聚在屋里头偷摸着谈笑,这日子倒也不错。

      “好,我们就回屋子里。”云珩还可以再喝下去,只是看天色已深,担心着两个人会受风寒,以防万一还是找个地方避避寒,没想起来没几步,脚步轻软,竟绊倒在了地上:“想不到我云珩也有这一天,明明才喝了几杯酒就能醉醺醺的,现在更是在你的面前出了丑,一世英名呐就败在了今夜!”
      湘岑轻笑,扶她起来:“云姑娘的一世英名到哪儿都有人记着,奴婢听院子里的人说起你,都说你是头个能让楚王那么念念不忘的女人——”
      “都是假的,谁准他们这般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也好,流言蜚语也罢,不论如何有些话,他们就会顾忌着王爷的身份而不敢随意东西。”湘岑想到了白昼华然公主闹出的事儿,她从别处闲言碎语中大致得知,微微叹了气:“华然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奴婢知道云姑娘受了很大的委屈,但奴婢还是请求云姑娘忘记了那些事,皇室人员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招惹得起的。”
      “招惹不起,那就暗着来。”云珩握了她的手:“湘岑,你的手好暖和,就像是义父的手掌一样……很小的时候义父在雪地里陪我玩耍,他的手掌总是很暖,也可能是和他多年习武有关,不像爷那样冰冷冰冷的……”
      湘岑听得云里雾里,扶着她入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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