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北墨晚

4、空.四

　　自那日后，母亲便不再限制我，每日只抽出点时间跟她学灵术，其余时间便不再管我，任我出去玩。而我也算和文寒成为了好朋友。文寒有一个喜欢装大人的好朋友，叫潇潇，疯过几次后，我们也成了好朋友，每日我们都在夜落城里乱跑，嬉闹。

　　而我也似乎忘了母亲那难解的微笑，直到一日，我看到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孩，正高兴的说些什么，我突然觉得，那样的三个人是多么和谐。

　　女孩唤着男子，“父亲。”她的声音很清脆，却像一把利剑刺开我的心。父亲，那是谁？他才是一个家庭的中心吧，他是可以陪伴母亲的人吧。可是，为什么我只有母亲呢。我的脑子第一次如此混乱，觉得额头快要炸开了。

　　我突然懂了一点母亲的微笑。是因为没有人陪她，是因为没有人帮她撑起这个家。那么，我就来陪她，我就来撑起这个家。

　　和我从小玩到大的文寒和潇潇依旧风雨不改的来找我玩。看着门外扎着小辫子，眼角轻轻弯起的文寒，和束起头发，喜欢装大人的潇潇。我第一次没了和他们打闹的兴致。“你们去玩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骜寞大少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啊？”文寒用食指绕着辫子，皱了皱鼻子，不屑的看着我。

　　“呵呵，哈哈，嘻嘻，嘎嘎。以前都是你说我装大人，原来你也会的哦。”潇潇变换着不同的声音笑着，原本就不是很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小缝。

　　“反正是比和你们玩的事要重要。”我不耐烦了，急切的说着。

　　文寒看着我，表情戏谑了起来，嘲讽道，“骜寞大少爷发火了呢。”

　　我突然对眼前的两个家伙感到厌烦。“不理你们。”重重的丢下这句话后，我把门关上了，随着光线的渐渐消失，我突然觉得喘不来气一样，心里的苦涩像潮水一般上涌。

　　或许我还是很在乎朋友的，他们的嘲讽，就像是精致但伤人的银针般，会在我隐蔽的地方扎下一个个洞。

　　“骜寞，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朋友出去玩呢？”母亲的身影忽的出现在我身边。她一袭黑衣，似乎要融进这黑暗一样。看着母亲，我的心思好象全被看穿一样，我扯扯衣服，忐忑不安的说“母亲……我想陪陪你，没了父亲，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听到我的声音传出回音，或许是墙壁，亦或许是母亲的心。

　　“骜寞，骜寞。”母亲唤我，声音有许些嘶哑。我似乎看到了有什么闪亮的东西跌落地面。“骜寞，你真是个好孩子。但是，母亲没事，你去和你的朋友去玩吧，你开心，母亲就开心。”

　　“但是，母亲你……”

　　“骜寞……”

　　我忽然有种错觉，仿佛母亲转眼就要消失似的，我抱紧母亲。“母亲，母亲，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傻孩子，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母亲的脸上荡起很温柔很温柔的笑容，如夜落城渊湖三月初暖的水纹。

　　那次以后，我照旧与文寒和潇潇出去玩。只是，我多抽出很多时间，陪在母亲身边，听她唱歌，听她讲故事，母亲的声音不明亮，但有种干净柔软的感觉，很微妙的感觉。常是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外面的天井里，那里不像是我和母亲住的那个没有阳光的院子，在那儿，不管是春夏秋冬，都有细碎的阳光坠下来，似乎掷地有声，碎成细小的光点，密密麻麻的排列在我和母亲的身旁，而母亲的声音，虽不大声，却总是好象能传得很远很远，随风飞扬。

　　母亲很会唱歌，她总是唱一些很古老的歌谣，那歌词都是古文的，我虽听不懂，但那悠扬的曲调和华美的词音我仍是很喜欢。多少天，我在她漂亮的嗓音中睡着了又醒了，醒了又睡着了，亦真亦幻。偶尔，她也会唱些我听得懂的歌，像是：

　　日暮西关兮，烟雾暗前浦，将维舟兮无所，追我前兮不逮，怀后来兮何处，屡回顾。世事兮何据，手翻覆兮云雨。过金谷花谢，委尘土。悲佳人兮薄命谁为主，岂不犹有春兮，妾自伤兮迟暮，发将索。欢有穷兮恨无数，弦歌绝兮声苦，满目江山兮泪沾裳。君不见年年汾水上兮为秋雁飞去。

　　可是，就算我听得懂，歌的意思我仍旧不明白。

　　记不得是哪次下午了，母亲唱了一首歌，声音异常的晦涩。

　　水清晰，梦若离。夜色精巧兮独沉吟，星月争辉兮水精英。水花飞溅兮烟尘灭，红颜多情兮蓝颜谢。笑谈怒骂兮兰花指，静思欣然兮云梦心。蝶舞轻狂兮为醉梦，风中眼泪兮思故人。飞花含笑兮丁香树，昨日楼台兮又日新。折翅蝴蝶兮水凝凝，云华若雾兮风清清。日暮苍山兮兰舟轻下，流云飞渡兮凉凉秋纱。开落无异兮牡丹如画，醉回梦生兮雾里看花。屈子沉吟兮踏水，南无微笑兮御风。该醒无行谁不醒。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母亲年轻些时的样子，那时的她笑得很单纯很美好，伤心的时候是会哭的，号啕大哭。但只是一瞬，一瞬回来，母亲仍是浅浅的笑着，明亮落寞。

　　在有些晚上，我或只是静静的坐在旁边，看母亲占星。母亲是一名很好的占星师，她有一支很华丽的占星杖，每个群星灿烂的晚上，母亲就沐浴在星光之中，用她的占星杖观看星星的轨迹。

　　在一个很清朗的晚上，母亲依旧运起占星杖，铺开散发光芒的六芒星，但似乎是一瞬的事，母亲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一个不稳，栽倒在地，脸色变得苍白。但顷刻间，撕裂般的微笑又开放在母亲没有颜色的嘴唇上。那笑容，陌生的令我害怕。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母亲的笑容又恢复成淡淡的微笑了，仿佛刚才那昙花一现的笑容只是我的错觉罢了。我扶起母亲，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母亲摸摸我的头，有温柔的目光打在我的头上，我看不到，但感觉得到。

　　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半夜的时候，母亲来到我的房间，帮我掖好被角，然后坐到了我的床边，她看着我，口中重复的说到，“骜寞，骜寞，母亲会保护你，永永远远……”直至天亮。在母亲逆光的背影走出门外时，我分明看到母亲脚步微微颤抖着。

　　第二天，我满怀沉重的走出家门，可一瞬间就被文寒和潇潇拉走了。

　　文寒一边扯着我的右臂，一边迎着风说：“骜寞，今天去渊湖玩吧，比谁的打水漂远。”

　　另一边的潇潇扯着我的左臂，附和道：“就是说，骜寞你最近都很少和我们一起玩，反正你母亲下午才教你灵术，你就好好的陪我们玩一个上午吧。”

　　我的发丝被风吹得很乱，但我仍看见了文寒和潇潇笑得很开心的脸，低下头，我看到阳光把我们脚底下的石板路照得似乎透彻了，而我们凌乱的脚步和同样凌乱的影子轻轻坠在上面，轻盈的美丽，我释怀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让我担心的，索性随了他们，好好的去玩一个上午。

作者有话说

　　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