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和代理》墨色之影

4、第 4 章

　　自从收养了小孩子之后，感觉多了很多事情要做。

　　要教导未来的死神各种各样的知识、技能、经验。

　　要引导他学会面对漫长、孤独而又枯燥的工作生活。

　　要时刻注意他的心理状态，防止他被“生前”的记忆纠缠无法挣脱。

　　要留意自己的一言一行，避免即将步入死亡的自己对他的未来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少女觉得自己捡回来了一个麻烦，但渐渐的，她觉得这个麻烦真的是太可爱了。

　　尤其是他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一人，夹着星光和月光落入他的眼底。

　　尤其是看到他陷入沉思，眉头微蹙时跑去捉弄他的时候，他总会露出无奈又温柔的笑意，不知不觉间舒展了眉眼。

　　尤其是她玩笑般地说起想要周游世界，看遍天下奇观的时候，他对着不怎么细致的世界地图计算行程的认真模样。

　　真是……太可爱了。

　　少女一直以为自己对他是怀着慈母对亲子的爱意，才觉得这人无论好的坏的地方都是那么的可爱。

　　可有一天，她听到了两个女孩的对话。

　　“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你会觉得这个人世界上第一可爱，好的坏的地方你都喜欢，你会想一直一直跟他待在一起，你会想跟他多说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甚至是你不喜欢的话题你也能接受。当他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世界是这么美好。”

　　她怔然，回忆起这些年来和少年的点点滴滴，恍然大悟。

　　是了。

　　我喜欢他。

　　不然，为什么会一直拖延着教导的进程，迟迟不完成死神的传承？

　　不然，为什么总想每分每秒地和他在一起，不愿意放手让他离开自己去积累经验？

　　不然，为什么不愿意看到他去想起别人，只想让他看着自己，永永远远？

　　我喜欢他啊。

　　少女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就像说出了世上最美的诗篇。

　　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

　　一个区域中，是不能有两个死神的。

　　这个规则对于死神来说，就像太阳东升西落，雨点归入大地，江河流往大海。

　　那么的理所当然。

　　也无法改变。

　　她开始变得跳脱，看到人间的新事物，都想带着他去尝试看看。

　　她想在临走前为他们两留下些和其他死神间不一样的回忆。

　　她开始学着装扮自己，也为他找了许多好看的衣服。

　　她兴致勃勃地带着他四处乱跑，然后卡着游魂诞生的时间线赶回来，两个人一起加班加点地收拾。

　　她拉着他混入人群，像大街上的其他年轻男男女女一样，挽着他的手逛街，美其名曰“体验新生活”，其实暗戳戳地把这个当约会。

　　她笑眯眯地听着他对这场乱世的看法，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他侃侃而谈的样子特别好看。

　　她开心地收下他悄悄做了几天的手工玩偶，摸摸他的头说儿子你真孝顺，在他气急败坏的抗议声中珍而重之地藏了起来。

　　她又跟他一起度过了很多年，虽然这些年月连她工作时间的零头的算不上，却是她有记忆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幸福的时光总是会过的很快，在一起的时候每一秒都是永恒，回首望去又好像初见就在昨天。

　　少年早已学会了她所能教导的一切。

　　死神的“位格”也让渡得差不多了。

　　她想方设法地拖了一百年，终于也拖到了尽头。

　　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是，她一直一直都没有对少年说过自己的心意，而少年似乎也仅仅把她当作不靠谱的老师看待。

　　这使得分别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告诉这个少年——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了。

　　世界在催促，她也开始进行最后的权利转移。

　　这几天少年一直在背着她准备一些事情，大概是想给她一个临终的礼物吧。

　　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少年亲手雕刻出来的人偶，似乎又听到当年将她从人堆中捡回去的那位死神大叔说的话。

　　“丫头啊，你知道么？我们这些干着无常的工作的人，是有投胎转世的机会的。”

　　“我们为这块土地做了这么多年，它总是要给我们一些回报的。”

　　“哪天我要是死了，再过几年你在路上看到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那可能就是我了。”

　　——哪天你在路上看到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那可能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