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感症》泽珈

2、第 2 章

　　“如果原来有人对我说，你将会爱上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我是决计不会相信的，或许还会附赠他一记老拳。就我看来，相比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何况对象是男人。”
　　一行字写到了页边，程意停下笔，自嘲一笑。依靠手指抚触纸页上的凹凸，程意寻找到之前的位置继续写下去：“直到昨天，人们聚集在门外，在下一秒就可能冲进来发现我们的秘密。我没有想自己可能被怎样对待，也没来得及想起程清，而是在想许原崇能不能逃出去。那时，我清楚地意识到，我爱上他了。”
　　合上笔记，程意将它藏进书桌抽屉的最深处，用抽屉里的物品掩藏遮盖好。

　　长久的失明让人失去了一些基本的能力。判断时间开始变得困难，只能依靠外界有声的报时来判断自己的表是否依然准时。除此之外，程意感到失去了视觉的刺激，自己的记忆力也在衰退。于是，在无事可做的时候，程意会回忆一下过去，毕竟他不想像鱼一样生活。

　　在窗边坐下，身上似乎感受到了些微被阳光包裹的暖意。程意记起刚来这里时也是冬天，更迟一点的时候。那时这个位置更暖一些，但不是这种温和的温度，而是充满有些燥人的热气。毕竟那时病症还未爆发，人员充足，飞速运转的城市也还未限能。
　　自己代替弟弟住进这里，准确说应该是被藏进了这里，照顾弟弟的老板——一个富二代。早就知道小清和自己的老板关系不错，却没有想到能够信任到这种程度。那人告诉了小清自己已经失明。
　　要知道，那虽是爆发的初期，但人们对这病症的戒备和恐惧程度也没差几分。由于感染速度之快，人数之众让原本的社会已无法维持，未感染者自发集结起押送队伍，每日将新发现的患者转移到隔离区。人人自危的时刻，押送队员被尊称勇士，人们互相揭发谁又露出了似乎已眼盲的纰漏。毕竟许多患者不愿被送进隔离区，因为在他们看来，那是湮灭希望，有去无回的地方。
　　对于这种心情程意可以说颇为了解。他向来不想做什么英雄，也没有过舍己为人这种充满道德感的想法。作为一个从小被父母和强势而优秀的同胞弟弟保护的不错的男孩，程意所想的也不过按步就班的消耗完这没什么波澜的人生。在一个清晨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然失明时，程意也就理所当然地仅剩下慌乱和躲避的本能。回想着曾远远见过的不愿离开，被绑缚着被在地面拖行的患者不时弹动的模样，程意胸口透出一阵寒意，拨出了程清的电话。
　　“哥？”
　　程意感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切断一般发不出声音。
　　“哥，有事吗？没事我挂了。”程清有些着急，“我在忙。”
　　“小清，我好像，看不见了。”程意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沙哑，听着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程意有点绝望，“没事，就跟你说一声，我不想进去，所以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躲一躲。你当作不知道就好。”
　　“听我说，哥，你别慌，”程清很快反应过来，躲进总经理室后才说道：“你现在去收拾好东西在家等我，下午三点左右我去接你，送你到更安全的地方。”
　　放下电话后程意的心里依旧忐忑，他呆坐了几个钟头，直到弟弟开门，抓住他，拥住他让他像一个视力正常的人一样走出家门。直到上了车，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带。
　　“我们去哪？”
　　“我boss家。他也失明了，在房子里躲着，没人照顾连饭都吃不上，”程清的语速很快，“本来我答应自己去照顾他的，你装成我去他那躲一躲，正好也尽量照顾照顾他。他是出了名的死宅，半个月不出门也不会有人怀疑，暂时还是安全的。”
　　说话间就到了。程清再次搭住他的肩膀，把他送进了许原崇家，一路悄声嘱咐，气息愈加靠近程意耳际：“你去装成我的样子，让他安心，也避免你暴露。记住，不要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许原崇。”

　　“是你吗程清？”楼上传来声音。
　　“对，我来了，你放心上面呆着吧。”
　　程意听见弟弟语气亲近地和那个人打了招呼。
　　“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程清轻声说完，便有锁门声接上。
　　弟弟走了，程意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他自己连一条短裤都忘记了带，也还没嘱咐一声要他也小心。

　　“程清，”许原崇双手扶着从楼梯上一步步挪动下来，语气带着焦急，“你在哪？”
　　许原崇的声音打断了程意的思绪，已对这栋别墅无比熟悉的程意听声辨位，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缓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
　　“在这，”程意回答，“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