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虽已写废仍需留下痕迹》怪烛昏宵

119、大胆的想法

　　离开学会璀璨尖顶后便是绿星旅游、初入波明德娜图书馆以及岑失踪而后进入烈焰法庭等事件接踵而至，南疲于应对，一晃眼才想起自己的稿子还没写。

　　因而她这一周哪里也没去，闭门不出专心完成本期供稿。照例将初稿发往相关人员审核后，南方才再度踏出房门。

　　但新问题也随之来临：有趣的主题不是时时都有，何况她总是过着封闭的生活，实际见闻并不足。下一次，她又该写什么呢？

　　南挠挠头，觉得自己是否该考虑不必局限于现实题材，而尝试写点可忽略原型而更多基于虚构，具有超幻想元素的内容了。毕竟，岑不是老说她“想得太多”吗？听上去，她应该比较擅长。

　　距最初得知岑失踪的消息已过去近一个月了。爱斯卡、罗吉泽斯等人尚处休假中，代理人团队成员权限已被自动临时冻结，南不认为他们能获知此事；而驻舰最高武官守护骑士拉斐尔倒是与岑一同行动，但南尝试联络他时，却被布蕾西亚告知：涉及烈焰法庭全权调查，在此期间，未殉职的行动梯队后方留守人员也将严格限制外界通信。

　　就连露易菲奥拉阁下进入烈焰法庭后也与属官扈从们断联。南探听不到任何可称进展的消息，唯一能确定的便是直至此时，岑尚且还活着。

　　当然，她也不完全确定。给她信心的，不过是一直以来都准确无误的直觉罢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次等待，不吝于度日如年。

　　这段时间里，南将地下书库一层最边上存放历代邪典与外典的殿堂扫荡干净，每一本书都认真看过不下两遍。

　　自从伯兰明确指出她将这类“特别的知识”看得过高，奉为圣经，南即有意识地调整心态，不再过分郑重而试着以寻常心去对待这些看似高深实则大半都在混淆视听的东西。

　　她想，伯兰是在提醒自己。对未知的事物保持敬畏之心固然必要，但倘若敬畏太过——未尝不会走向另一种盲信盲从。

　　无论面对何物，哪怕是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他们都应摆正自我，站在不近也不远、不高也不低的最恰当的位置上。

　　岑并非没有警醒过她。不过，伯兰的教导方式又与岑大大不同，令她印象深刻。

　　经此一事后，伯兰阁下瘦弱的身影在南心中的形象立时高大了几分。学识渊博，洞察古今，慧眼如炬，直击要害……她完全领会了他圣名中“火柱”一词的涵义，更能理解萝娜阁下对他其实有点过分炽热的景仰。

　　引导者身负至灿烂至耀眼的光辉。前路杳茫，走在他身后，被引导者的目光很难不被这无尽黑暗中的唯一一点火光吸引。

　　等一下……吸引？

　　南恍然大悟。怪说不得呢，南心想，自己虽然也长久注视着引导者，每当谈起他便与有荣焉，但——绝不至于那么兴奋。难道说，萝娜阁下对伯兰阁下不只抱有景仰，她还、还那个什么伯兰阁下？

　　不是没可能啊，南摇头晃脑想道，却不急于向当事人求证，脚拐进地下二层藏书区。她记得比起库藏正经的上层，这一层里的闲书就要多上许多了，包括记载教会轶事杂谈的话本。

　　南一口气借了很多，慢慢翻看，发现教会内部古往今来引导者与被引导者关系，嗯，“更进一步”的例子不少。当然，她虽然说这些书是“闲书”，其实也都是教会官方发行的内容真实性有一定保障的书啦，并非爱斯卡喜欢看的那类由民间小说家自由脑补发挥创作、渲染过渡的虚构小说。

　　书本叙述态度都比较客观，不过，字里行间也留有足够的遐想空间。只要不是读书囫囵吞枣的人，都能从中看出某些隐晦的、无需明言的意味来。

　　南觉得十分正常。潜能种并非完全断情绝爱超脱凡俗的怪物，他们之所以彼此缔结长久关系极为困难，在于比起追逐一个人，更乐于追逐心中的至高点。

　　按潜能种的价值观，一个没有自我道路的人是不为人所爱的。被引导者虽未必与引导者完全同路，但后者将前者引上正途，将在他的人生中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哪怕有朝一日彼此关系更进一步也没什么可见怪的，仅只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罢了。

　　所以，萝娜与伯兰的故事并不特别。在他们之前，前人就已无数次谱写过——这种潜能种与潜能种之间微妙的引力法则。即便身为天启圣徒，也无法免俗。

　　合上书，南现在关心的问题是下一个：萝娜阁下表现得太过明显，根本不用问；那么，伯兰阁下又是否明晰呢？

　　他避世不出，独来独往，然而，南却不敢就此轻率地认定他不通世情。联想到那双洞明外物的眼睛，想到南偶尔提及萝娜阁下景仰他时对方态度的回避，南觉得，他一定是知道的。

　　不过，南旋即一想，他也只是回避而已，并未完全抗拒。所以，应该也不怎么坚决吧？

　　顺着思路往下走，此时此刻，南想到自己的引导者岑，也是理所当然了。她托着下巴，手指不停轻轻敲击脸庞，点点头：嗯，没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按非潜能种的说法来讲“口嫌体正直”的人（南不得不承认，比起教会官话，非潜能种使用的俗语真是非常生动具象）存在。伯兰阁下采取的回应，也一点都不特别嘛。

　　最近忙着写稿子，南没和伯兰与萝娜任何一人见面。现在，她不由好奇起了他们的进展。

　　按照南面前摆着的话本记载，潜能种的感情大多隐晦不言，无疾而终。他们也会如此吗？

　　虽然暂时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何这么关心旁人的闲事，南已身体先于大脑决定了行动。她站起来，将没看完的话本统统塞进袖子里，接着——十分诚实地调转方向，去找萝娜和伯兰了。

　　二人俱是超过标定评级量表的强大潜能种，又身负驻守波明德娜图书馆之责，南想偷偷靠近他们不被察觉是完全不可能的。何况她也不想偷窥，因而径直去了中央监控室。

　　监控室基本是个摆设，循规运行，通常无人。南在入口处石兽头部摸了两把，刚唤醒成像灵场，一眼便在覆盖公开区域的某处监控画面中看到了他们两人。

　　出乎南意料，他们竟然没在藏书区，而在殿堂与殿堂之间开辟的休憩用庭院里。萝娜正解下佩剑在水池边擦拭，重复着她以往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只不过这一次，坐于台阶之上的旁观者从南换成了伯兰。

　　南操控兽首，悄悄放大了池边绿道上石刻地雕内部安装的收声装置的音量。

　　具有特定法则的灵场一旦运行便会引发波动，虽然它不具攻击性，萝娜或许会忽略，但身为超感者的伯兰却是很敏锐的，南不敢开很大，只隐约分辨出萝娜正向伯兰讲述她刚入圣剑门下时，跟随师兄弟姐妹巡视边地的见闻。

　　萝娜是武者，讲起话来不像教会学者那样引经据典修饰繁复。但看伯兰认真倾听的模样，他似乎对这种简洁的叙述方式习以为常，甚至乐在其中。萝娜每说完一段暂停，他还会主动发问。大约因为他们一个近九千岁另一个六千余岁，而南却只有可怜的六十几岁……南觉得，相比替自己解答疑问时伯兰或多或少还抱着长辈的态度，此时他面对萝娜，气氛就要熟稔自然许多了。

　　当然，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尽管伯兰自陈收萝娜为徒是“被迫的”，但潜意识中他却已能认知并承认，她是他的被引导者。面对普通后辈、一般弟子与被引导者，很难有潜能种可以完全做到一视同仁——这大概就是那份无形的誓言的力量吧，在明确认识到之前，就已悄然侵蚀人心。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们没在藏书区客套寒暄，而待在氛围更放松的庭院里聊着更私人的话题，南就认为，这是足够好的信号了。

　　两人的谈话很是愉快，南可以保证，自己进入波明德娜图书馆以来同伯兰说过的话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两个小时里他向萝娜问的多。而萝娜阁下的佩剑也已反复擦拭好几遍了，显然，他被话题吸引了注意力，以至完全没有察觉。

　　如伯兰阁下一般鲜少有社交经历的看似冷淡的人，大概很难拒绝身为一往无前武者的萝娜阁下的赤诚？南思忖着，一方惯于被动，永远不可能指望他真正主动——那可不就得另一方积极点了嘛。所以，她当初提供给萝娜阁下的建议，是完全正确且适宜的。

　　最后，还是萝娜先结束了谈话，她说“写作业的时间到了”。南无语，不过见伯兰意犹未尽地起身，矜持地同萝娜约定下次继续聊，并且没回绝她送自己返回小书房的提议，南又觉得，事态说不定正往好的方向发展。

　　瘦弱纤细的伯兰阁下与高大健壮的萝娜阁下一道远去，等他们完全消失于监控覆盖范围尽头，南关闭了成像灵场。

　　借着今天看到的有趣的景象，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刚才的教会话本给了南灵感，她想，不如就以伯兰与萝娜二人为原型，写一个隐晦描写潜能种间微妙引力的故事？大概是不会有太多粉红泡泡的，考虑到他们的年岁与经历，大约也不会像爱斯卡与罗吉一般表达外露……不过，南很喜欢这种一切恰到好处的感觉，完全贴切她的审美。

　　虽然是为《莫名其妙月刊》供稿而起的念头，但决定以后，南反而不打算投稿了。一来她悄悄以二人作为原型构想小说，又不可能告知当事人（南拒绝任何与当事人讨论此事的念头），随便公开刊载是为冒犯。二来，自从知道南在给莫名其妙协会撰稿后，岑就说等他回来，要让黑夜翡翠号每月再多订一本月刊——原有的一本放在公共阅览室，供并不知情的同事们挑选借阅；新订的一本，当然只能是他留着自己看了。

　　南觉得以岑的性格，他不仅会看，还会像老师检查学生作业一样特别认真地看。看别的就算了，这个故事……嗯……所以，还是不要公开发表了吧……

　　她想象了一下，调侃她还算好的，要是岑因此有了什么不该有的误会——南连连摇头，不再想下去。她还从来没写过虚构类小说呢，这一次就先写着不投稿，只当自己欣赏吧。琢磨着等会儿去藏书区借点民间创作者出版的小说好好参考研究，南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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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南关心萝娜和伯兰的进展，因为她正通过他们审视引导者与被引导者的关系——当然是潜意识里的。不过，南目前的观点还停留于“他对我特别，只因为我是他的被引导者”上，所以我觉得她真的很不开窍，岑比她好多了。将别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却看不透自己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