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止水月如钩》水木未凡

15、出水芙蓉

　　林月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留下了。苏止不再拒她于千里之外，林月白则每日负责他的饮食起居，虽不算亲密，但好歹也是正常的主仆关系。
　　沉湖事件不经意间让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林月白不想掩饰了，来自于宫中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她坦荡荡。有苏止在身边，即使将来会有很多的未知，她莫名感到安心。
　　朱夜清闲了许多，往日这些琐事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现在有林月白全权承担，他乐得逍遥自在。
　　天气炎热，吃着林月白准备的冰镇葡萄和凉糕小点，朱夜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美妙过。
　　“吃什么吃，这是给庄主准备的。”林月白走进屋内，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
　　“你就只惦记着庄主，完全想不到我。”朱夜一脸委屈。
　　“你的那份在我屋里给你留着呢。”
　　朱夜是个孤儿，从小在苏止身边长大。两人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剑，偶尔交代事情也就一句两句。自从林月白来了之后，朱夜就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将这十几年来的话全部说给她听。林月白与朱夜同命相连，心生怜惜，便把他当做弟弟一样疼爱。
　　“我就要吃这个。”朱夜又开始耍赖，捻了一颗葡萄没剥皮就往嘴里塞。
　　林月白笑着摇摇头，望向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荷塘里绿油油一片，花开正盛。
　　“小夜，你去帮我找个木盆过来。”
　　“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朱夜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大木盆，奇道：“该不会要用来抓鱼吧？”
　　林月白笑道：“等雨停。”
　　“要等多久？”
　　“你可以去问问老天爷。”
　　朱夜往椅子上一躺：“那我可真去问啦。”
　　林月白盯着窗外的景色，听着朱夜的呼噜声，忽觉得一切安好。她总是向往宫外自由的生活，期待着有朝一日冲破牢笼。却不想山庄又是另一处更为森严的囚笼，但是现在，她觉得只要有心爱的人，那这里便是归处。
　　苏止似乎又出庄了，他从来不会说他的去处，也很少跟林月白搭话。
　　“能这样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也挺好。”林月白思绪万千，往日诸多疑问猜测全都化成了对苏止的一腔情谊。
　　雨终于慢慢停了，林月白赶紧拍了拍朱夜：“快，干活了。”
　　朱夜一脸迷糊看着林月白命将木盆拖进了池塘里，然后跨了进去，转身就往湖中心划去。
　　朱夜吓得清醒了，他大呼：“姐姐，你做什么，小心翻到湖里去。”
　　“不碍事，每年我都会下湖采莲的。”
　　原来这个时节正是莲子成熟之时，林月白打算摘些新鲜的莲子给他们做燕窝莲子羹。
　　“这莲子呀，最好就是在雨后采摘，这样才能保证充足的水分，做出来的莲子羹才更加清香美味。”林月白熟练地采摘着莲蓬，小心地用衣物兜着。
　　朱夜席地而坐，好奇地问道：“有这么讲究？”
　　“那—。”是字还没说出口，林月白不小心重心一歪，木盆就翻了个底朝天。
　　一袭白影飞快地从湖面掠过，像拎小鸡一样将林月白从水里救出。
　　刚站稳脚跟，林月白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怀中的莲蓬。
　　“幸好都还在”林月白松了一口气，就算落水，她也不忘护住它们。
　　朱夜忙问道：“没事吧。”
　　林月白摇了摇头，这才想起自己的窘态。救她的人是苏止，林月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浑身湿透的她宛如一只落汤鸡。她抱紧莲蓬，傻傻地站在原地。
　　“真的没事？”朱夜看着她呆住的样子，复又问道。
　　“喝了几口水而已，能有什么事。”一旁的苏止不屑地说道。接着，他忍不住笑了。
　　林月白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苏止竟然笑了？”
　　她看着一袭飘逸的白衣进了屋子，徒手拿了一块凉糕，轻轻地咬了一口。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可神情较之于平时却缓和了许多。
　　林月白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我有这么好笑吗？”
　　等到了自己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方才回想起苏止的笑容：“原来他这样的人也是会笑的。”林月白回想得痴了，笑容情不自禁地爬上了脸庞。可不一会儿又晴转了多云：“踉跄入水狼狈不堪才引得他一笑，那在他心中，我是一副怎样的形象？”
　　林月白从小揣摩别人心思惯了，难免患得患失。她骄傲又自卑，经常把自己的假想放在心中拧成一团乱麻。她叹了口气，梳妆整齐，将莲蓬放在竹篮里，迤逦往厨房去了。
　　此前在宫中的时候，林月白是常常做这燕窝莲子羹的。只是从来没有剥过莲子，何曾想到莲子去皮如此困难，才十几颗，指尖生痛，再剥下去怕是会伤了手指。
　　正值末时，厨房没有其他人当班，只有几个男丁在搬运刚从官林街运过来的粮食。
　　自从上次双手被蜡油烫伤之后，这手皮是愈加薄嫩，剥个莲子都这般娇气。林月白有些懊恼，更加卖力地剥着。
　　“林姑娘！”李禄不知何时出现，猛地抓住她的双手：“你的手出血了。”
　　林月白大惊，赶忙甩开他的手：“不碍事。”
　　她离开李禄有了两米远，这才发现自己的食指确实是破了个口子，鲜血正不住往外渗。
　　“林姑娘，我……。”李禄走到案台边，埋着头，脸红到了脖子根，顺手抓起莲子，替她剥了起来。
　　原来李禄刚搬完最后一包粮食，发现林月白在厨房，不好意思上前打声招呼，只在旁边假装喝水打量。不想看到她受了伤，情急之下才抓住她的手。
　　“我自己来。”林月白十分尴尬。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小生至今都未能当面感谢，实在惭愧。”李禄知是自己唐突了，只得岔开话题。
　　“母子情深，任谁都会为之动容，不必特意谢我。”
　　“危机之下，人人先得以自保，哪里有像姑娘这般侠义心肠的。”李禄想起那日情景，心中如淘浪翻腾，对林月白爱慕更深。
　　林月白听得夸她的话，反而有些不自在：“我是有筹码，才会救你。如果没有，我或许不会挺身而出，算不得侠义。说人人先得以自保，我看你那位叔叔就不是。”
　　李禄怅然，如此坦率的姑娘，实属难得。入庄以来，他虽不窃耳，但对林月白的消息却分外上心。勇斗十杀，破湖尸迷局，他都是知道的。
　　“姑娘难得亲自做羹汤。”李禄心中醋意大发：林月白受庄主宠爱，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见她伤了手指也要为他做汤，可见庄主并不是一厢情愿。
　　“今日看见这新鲜的莲子，就想做给庄主尝尝。”林月白拢好剥完的莲子，洗了洗，轻轻放入炖锅中。
　　李禄语塞，他怅然的心情转而为愤怒：“那等好色之徒，也配得上林姑娘？她一定是被逼迫的，不然怎会传闻她并不在庄主身边伺候。她一定不愿意！”
　　这般安慰着自己，李禄看林月白的眼神都有些恶意：“即使不是完璧之身，我也会要你。我一定要出人投地，风光地娶你，疼爱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林月白忍受着他投来的炽热的目光，假装扇火蹲下身来被背着他。
　　“林姑娘，你家住何方？”李禄不知哪里来勇气，脱口就问。来山庄不过数月，李禄明显改变了很多，他甚至开始厌恶以前的自己。
　　林月白正不知如何回答，忽见段晴走了进来。她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胳膊道：“晴儿，好久不见。”
　　李禄见有人进来，也只得讪讪地离开了厨房。
　　“那人是谁？”段晴指着李禄的背影，笑着问道。
　　“与我一同进庄的一个小厮。”
　　“哦~我可听说过你在外庄的时候救过一位男子，难不成就是他？”
　　林月白蹲下身子，摇着扇子不置可否。
　　“难怪，妹妹你可真是招人喜欢。”段晴噗嗤一笑，打开汤罐，问道：“妹妹可是做的燕窝莲子羹。”
　　“恩，我看湖里莲子熟了，庄主又经常熬夜，炖些补汤给他提提精神。”
　　“你跟庄主倒是恩爱。”段晴有意打趣她。
　　“姐姐你可别乱说，我只是一个侍婢。”林月白羞红了脸。
　　“据我所知，庄主以前可从来没有贴身侍婢，他待你肯定不一般。”段晴见林月白心情大好，揣测庄主开了窍。
　　林月白听闻，心下欢喜，脸上的笑容也藏不住了。
　　“你炖了这锅好东西，我也就懒得去折腾了，少爷吵着要喝桂圆银耳羹，我看你这个也是一样。”
　　林月白笑道：“还有你这样应付差事的。”
　　“那可不，伺候他可比伺候皇帝还难。你同我一起过去吧，我好久没见你了，想与妹妹说说话。”
　　“可这燕窝莲子羹….”
　　“我去找个人来看着”段晴拿起带来的瓷盅，盛了一碗半生不熟的羹汤。
　　林月白哑然：“姐姐，你……”
　　段晴笑道：“我要是说是你做的，信不信他问也不问全部喝下去？”
　　林月白捂着嘴偷笑，没想到看似顺从的段晴竟是如此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