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惊华梦（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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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密室才发现，开门的机关并非同秋杏儿的想象完全一样。
密室的出口挡在一个长长的大物架后面，物架上摆满了几十个大大小小不同的装饰品，有玉器、石屏、青铜小香炉、瓷器等等，密室的开关就是物架三层上的一坛青花笔洗。
“夏至，现在鬼方可攻进了南城？”
“已经快要入城了，乌衣巷里的人已经走光，守军也就顾不得那些还未逃走的其他人了。”
秋杏儿和夏至赶到宫外时，哄天的冲杀声从北边传来，已经清晰可闻。
小蝉吓得倚在车旁直打抖，看见他们两人行来，一下便扑到了夏至身上嘤嘤哭泣，夏至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了几句，便催促秋杏儿和小蝉赶紧上马车。
秋杏儿和小蝉躲在车里，由夏至在外面驾车。夏至“嗬”地一拉缰绳，那匹黄棕色的马便掉头直奔南城门而去。
行过乌衣巷，看着如今萧条荒凉的黛色屋檐，她还依稀记得初来中原时这里的繁盛。朱雀桥下的流水淙淙，映照着红芍耀人的娇颜；管弦呕哑，伴着歌女的浅唱低吟，书声琅琅时见其风雅别致，但当那舞娘腰肢款摆、水袖轻扬时，只那一低头的温柔，便又可是一段轻狂风流。
现如今，早已不见了呢喃讨食儿的小燕和啾啾鸣叫的燕夫妻的身影，只余寂寞燕子巢，空荡荡挂在那雕栏画栋上。
出了乌衣巷，走进闹哄哄的街市，未等秋杏儿做好最后的告别，夏至突然加快速度，疯了一般地向前冲。秋杏儿一下子因惯性趴在了马车上：
“夏至，你驾慢点，撞着人怎么办？”
还未等夏至说话，小蝉就拉了拉秋杏儿的衣袖：
“小姐别在这时让夏至哥分心。若是速度慢了，被那些逃难人追上了，马车就会被抢走的。”
之后，便没有人再说话了。
若马车被抢，不能在鬼方进城时逃出，便只有死路一条。
战争摧毁道德，谁又比谁的命值钱？虽然很卑劣，但现在大家只都知道同一条准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好不容易到了汇合点，夏至放慢速度，缓缓随着人流接近了南门，秋杏儿远远便看见了秋士贤和秋芳生的马车，将头伸出窗外挥手打招呼，还未得到他们的回应，不知谁喊了一句：
“快逃啊————蛮子朝南门打来了！”
人群“哄”的一下炸开了锅，前有狼，后有虎，本已安定下来的民心瞬间又乱了。大家推推搡搡，南城门顷刻间变得拥挤了起来。
夏至回过头来对秋杏儿说：
“请小姐坐好，我们加速冲出去！”
秋杏儿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员伤亡，只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接下来便是不断地嘶声叫嚷以及马蹄踏在或踢在物体上沉闷的撞击声。
在出了南门之后，秋杏儿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向后望，便看见高大健壮的鬼方马载着一群身着兽皮窄袖胡服的汉子直至冲进混乱的人群，弯月般的胡刀白光一闪————血花四溅。
烈马的嘶鸣、鬼方蛮子肆无忌惮的狂笑和那些中原子民痛不欲生地哭喊哀鸣，混着那抹残阳般的血色，变成了秋杏儿对南城，最后的记忆。
*
在南城门和秋士贤他们走散后，秋杏儿一行人只得驾着马车走小路一路南行，希望可以在大部队到达下一个城镇之前赶上。
因为走得匆忙，三个人没有食物也没有没有水，好在南方没有遭遇战火，小路上人烟稀少，再加上气候温暖，野果野菜倒是还有不少。
快接近姚城时，三人将马车赶上官道，一边慢慢赶路，一边等待大部队的到来。行至第三天时，夏至突然停了马车，下车趴在地上侧耳倾听。
秋杏儿和小蝉也下了车，小蝉上前看了看夏至，道：
“夏至哥，你在干什么呢？”
夏至竖起食指示意她安静，简单的回了三个字：
“听声音。”
秋杏儿发现自离城那日起，小蝉似乎异常亲近夏至，总是有事没事，爱红着小脸，娇娇弱弱地与夏至说话攀谈。
秋杏儿看着学着夏至的样子贴在地上听声音的小蝉，觉得异常郁闷，突然恍然大悟，“女生外向”四字，果然真理。
“小姐小姐，夏至哥好厉害，小蝉听见了好多的隆隆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了。”
小蝉惊异地跳起来欢呼。秋杏儿也很高兴地笑，终于还是赶上大部队了！可转眼又看见夏至蹙眉站起身，用眼神示意她们赶快上车。
“怎么了夏至，不是阿爹他们么？”
“不是，只听见马蹄的踩踏声，听不到车轮的声音，这不像是迁移的队伍，恐怕是鬼方骑兵！”
夏至把马车驾得飞快，可马蹄声却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及其兴奋的鬼方语吆喝声，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日仿佛能染红天地的血花。
“这样根本逃不掉！”
夏至甩开缰绳，让秋杏儿和小蝉下车，将马车从马身上解了下来。意思很明显————骑马逃跑。可是马只有一匹，三个人骑的话，还是毫无优势，两人勉强。所以，这一次，他们当中势必舍弃一人。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夏至，把这生死大权交托于他。小蝉的眼眸变成了如幼犬一般湿漉漉的样子，那里面闪动着爱慕的期望和求生的渴望。
秋杏儿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还是那句话，谁又比谁的命值钱？
小蝉想要和夏至一起逃走，她舍弃了自己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姐。
那，夏至呢？
夏至在秋府的日子里，应该是和小蝉相处得最多吧！他们间的情意，定是胜过自己的这份主仆之情……
果然，夏至缓缓向小蝉伸出手，小蝉欣喜地用双手赶紧握住。可夏至却反手将她的手腕禁锢，微微偏头，让人看不清神色，他说：
“小蝉，对不起，让我自私一次，即使，这份自私，会害了你的性命。”
随后，放开手大步走向秋杏儿，将还在发呆的她抱了起来，一下丢上了马背，狠狠地在马臀部上一拍。
秋杏儿傻傻回过头，夏至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
“杏儿，活下去，代我和小蝉活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是尊敬地唤她小姐，而是仿佛已经酝酿了千百遍，终于将那暗自咀嚼过千百遍的名字叫出，带着浓浓的醇香。
但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的最后，小蝉跌坐在地上的身影，夏至持匕首而立的身影和挥刀狂啸而来的鬼方蛮子的身影，终于，一齐消失在了视线里。
不见了，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惊华梦（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