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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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那苏婉月醒了？”一声惊疑便犹如水花激荡起平静的深湖，表面看来掀不起水浪，实则已暗涌不止。
却见那细雕如意花云的檀木椅上坐着一位中年贵妇，涂着丹寇的指尖就着红檀木雕芙蓉扶手微微一捏，这双手的主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梳着乌蛮髻衬的娇小的脸庞很是美艳，身着碧青的绣花罗衫，下着水蓝色湖褶裙，一对黄金镶对玉手镯衬的手腕纤细白皙。
“正是，夫人。”
便见面前身着青黑锦对襟衫男子点点头，这是侯爵府的管家王成，由眼前的吴氏在老管家得了急症死后提携上来的，他原是侯爵府的家生奴才，颇得侯爵的赏识，这才得到吴氏吹的枕头风，一把成了总管家，这王成自然是唯吴氏效劳。
“你不是说药加重了吗？为何会突然好转了？”吴氏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恶色，连同耳上垂着的珠翠丝儿都摇晃出声，吴氏也只作不觉。
只得起身款着细碎的小步在内室来回逡巡，“夫人？”
那王成不过三十有五，眉眼处是有些精明能干意味，瞧着这般吴氏便沉不住气了，心中不觉有些好笑，到底是继妻，若论心狠手辣起来，她也是小心妥当，做事不留痕迹，可是论起后宅主人来讲，有心未必就见得能那般气度。
这夫人提携他为管家，当然是为她自己考虑的居多，这管家自然也是自己一手提携起来的人使用起来方便一些，王成这人看似为她所用，到底不是从前的正主儿出身大家，论起恭敬来也是轻慢了几分。
“王成，这爵爷眼下便回京了，怕是不好动手了？”那吴氏绞起手中的蜀锦牡丹丝帕，端了那王成一眼，“你快些拿个主意？”
“回夫人，奴才听说那大小姐醒后狠狠斥责乳娘李氏，那李氏是什么身份，从小将她带大的乳娘，可是此刻那李氏还跪在大小姐的床前。”王成这才作辑道，垂下眸子，不缓不急说道。
“那苏婉月有何忌惮？倒底性子懦弱，年幼成不得事，本欲在爵爷回来前了结了她，不料竟然横生变故来。”吴氏不以为意，只是那苏家嫡女的位置摆在那里，吴氏的女儿总归是庶女，如若不能尽快取而代之，那么女儿以后的婚配怕是也不能越过嫡女去。
“夫人万不可掉以轻心，那大小姐总归是内阁大学士邵衡的亲外孙女，邵大学士在皇上面前很是长脸，连爵爷也得礼让三分。”王成一拜，遂又道。
这便是吴氏心中另一桩不快之事，连同去了的侯爵府的原配正妻邵氏也是大家大家出身，比不得她是小户出身，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在那邵氏去了三年后，才得到爵爷欢心，好不容易才得到扶正的机会，成了这爵爷府后宅的女主人，只是终究是继妻，可比不得明谋正娶的正妻那般，名正言顺，就这府中不少老奴都明面上恭顺，背后还不知怎的嚼舌根，爵爷又是最重情义的，曾经她也见机提过几次，反被爵爷斥责她御下不力，都是父辈开始便留着的人，难不成还真要撵了去。
加上又是老太太还健在，她这个女主人当的所谓是艰难的紧，更不能随心所欲，皆要看老太太的脸色。
若不是这次爵爷陪着老太太回苏州家祭祖，苏婉月又恰巧着病了，她又如何会有这般好的下手机会，
“奴才再提醒一句老太太也快回来了，夫人怕是要慎重行之。”王成虽说是这吴氏一把提携起来的，可是这后宅有老太太在一日，这大权还是老太太手中，这么能不顾及着。
“我如何不知？”正是如此，已经错失最好的良机，原想着趁着这大半月的光景便在这两天下葬了，若是爵爷回来追究也是入土为安了一段时日，总不能还开棺验尸吧，就算验尸，那药也随着挥发了，任谁也查不出。
“那奴才就退下了？”这大小姐醒了，身为管家总是要去走走过场的，看是否缺少什么，总不能落下话柄，让旁人以为自己不尊重这苏家嫡女。
“去吧……”吴氏不免幽幽叹息一声，只得以后再寻良机，那李氏也是个靠不住的主儿，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小姐，张大夫来了。”
“恩。”懒懒的应了一声，丝薄的绣梅花床帏帐子便随之被放了下来。
些许响动后，便听得那绿意道，“小姐。”床帏帐缝隙中这时才伸出一双细小的手腕来，一方轻帕便随之搭手腕间，两指沉稳的覆又按压了上来。
待片刻之后那手腕一松，便听见那张大夫已经起了身，“成了。”
“这么样大夫？”那绿意年岁尚小，素净的脸庞满是遮掩不住的关切，头顶是最简单的双螺髻，不过是簪了一朵素蓝的小花，到有些清秀的眉目。
那张大夫这才呵呵一笑，道，“无妨，小姐脉象虽有些滑浮不定，到底出了一身汗，老夫再开三幅药下去，自然药到病除，不过小姐身体太过孱弱，还是要多多保养。”
“有劳了，春深好生送张大夫出去。”帘子后的人微微轻咳了一声，才道。
“小姐不必客气。”那张大夫记得从前小姐是怯生生的，不爱搭理他的，今日竟然这般客气起来，虽心中奇怪，不过还是躬身微微一拘礼。
张大夫便开好了方子，交给了一旁的春深，走了几步眸光又瞥向了内屋外间正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奶娘李氏，这内阁之中向来是沉静的，这低声抽泣也未免太显眼了一般。
从前来此处时，都是她侍奉左右，那眼梢眉角大多是得意之色，怎么今日会被罚跪在此处？
罢了，这大户人家规矩总是多的，他一个大夫只管看病治人，多的绝不多打听。
待那张大夫走后，那梅花丝帘才被一把撩起，一丝凉风趁机卷了进去，苏婉月只觉得昏沉的脑袋分明清醒了些。
“小姐，要起来吗？”绿意见苏婉月动了动那身子，连忙询道。
“扶我起来罢！”苏婉月这般动作下来，便也是气喘连连，少不得瞥了这身子骨一眼，也未免单薄过了。
再环顾了一眼屋内，这里当然比不得从前所住的未央宫那般奢华辉煌，不过还算宽敞明亮，淡淡的檀木香与药香混合充斥在鼻尖，镂空的雕花窗框中透过些许凉风，雕刻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一旁的雕镂描金松竹屏风前还摆放着一把瑶琴，琴尾雕刻着波浪一般的云尾，似多了几分生机。
“扶我去铜镜边。”苏婉月这才吩咐了一声，肩上便随之覆上来柔软的兔毛丝绸披风，果然暖了几分，这深秋的寒意已经这般入骨了。
“小姐，你慢些。”
苏婉月便在刻着金蝶戏花的妆镜前坐了下来，那不甚清晰的铜镜便将苏婉月的模样映了出来，清瘦的脸庞，瞧的出那眼底是有些乌青之色，整个脸色是蜡黄的，像是久病缠绕病榻之人，并无一丝生气，一头乌黑的秀发也随意散落着，年纪约莫十五，六岁。
端详了片刻，那苏婉月微微一蹙那细叶眉，果然是一个软弱的性子，“去告诉奶娘，要哭去外边哭，吵的我头疼。”
苏婉月从未这般厉色，从前那李嚒嚒仗着是小姐的奶娘，夫人又去世的早，这小姐久了便依赖上了这乳娘，小姐今日这样冷落她，才让绿意心中才解气呢，虽说大家都是下人，李嚒嚒仗着小姐对她的情分，在下人里也拿自己当个主子了，平日里呼来喝去也就罢了，偏偏这心在不在小姐这头还不定呢。
“小姐，你这便要撵老奴走了吗？老奴侍奉了小姐十几年，一向衷心，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还没等绿意去传呢，外间跪着的乳娘李氏便呼天抢地起来，涕沫横飞。
苏婉月这才冷哼一声，并未看向那地上的人一眼，“我不是心疼奶娘你吗？既然辛苦了十几年，也是时候该好好享享清福了。”随手挑了一根精致的珍珠镶碧玉的簪子，递给了绿意。
绿意赶紧接过，为苏婉月簪了上去，既然在病中，连同发髻也是最简单的式样，不过持上了这簪子，倒是隐隐显出身份贵重之意。
那乳娘李氏当即怔愣了几分，这小姐一向最是最听她的话的，今日醒来完全生分了不说，还当众斥责了她，这让李氏如何下的台面，在爵府已经呆了数十几年，虽然是下人，总是吃穿用度皆不愁，怎么会料到到今日会让苏婉月这般打发了去。
“至于这衷心二字——”苏婉月的语气便低沉起来，那乳娘李氏一惊，抬眸便对上苏婉月氤氲不定的眸子，心跳猛然加快了几分，“难不成乳娘没听过一句话便是人心善变么？”
“小姐……”那李氏便噎的说不出话来，不免伏地的身子，这么些年来，从来未像这般，感觉后脊汗衫儿湿透了，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李嚒嚒，你糊涂了，现在小姐病着，有什么话等小姐好了再提，你快些下去吧。”绿意便使了使眼色，心中再不喜李嚒嚒，可不要顾及着小姐的病。
“哎，那老奴就，就退下了。”那乳娘李氏看似温敦的脸庞，难免聚集了几丝怨气，不过很快便颔首隐下了，待她磨磨蹭蹭退下了，屋内才恢复了平静。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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