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大小孩

59、家宴（下）

　　莫家的餐厅装修地简洁大气。
　　敞亮的餐厅内横亘着一张长方形木质餐桌，餐桌两边各置三把考究的木质靠背椅，餐桌上渐次摆着六套镶金边的高档骨瓷餐具。
　　在丁家三人到达之前，秦茹茹就带着阿姨把饭菜准备就绪。此时六人相继入座，配上满桌美食，倒颇有一种家宴的感觉。
　　只是这场家宴的气氛略显尴尬。
　　莫凌厉和丁书杭都不是寒暄客套的性子，他们所处的社会地位也无需主动阿谀别人，于是缓解气氛的重任便自然而然落在了两位女主人身上。
　　秦茹茹亲自为众人倒上红酒，巧笑嫣兮地望着落落大方的王柒，一开口就说出了中国式妈妈的聊天专用语录：
　　“柒姐，你们家儿子真是一表人才。怎么样，找女朋友了没有？看你们一家都是知识分子，想必对儿媳妇的要求不低吧？”
　　莫非坐在她妈身边，默默在心里呐喊：丁家的儿媳妇就是我！就是我！
　　可惜王柒没能听到莫非发自肺腑的呐喊，她笑容浅淡，比之秦茹茹的美艳更多了几分娴静：“也没什么要求，只要对方善良懂事就好。”
　　莫非频频点头：我善良！我懂事！
　　“不过……”王柒继续补充道：“如果爱看书，文化水平高一点，那自然是更好了。”
　　“那是……”秦茹茹正要接茬，冷不防身边的莫非突然发声。
　　只见他双眼闪耀着求知欲的光芒，目光灼灼地望向他正对面的丁律，努力做出闲话家常的模样：“诶，丁律，我昨晚看了Henry Marsh医生写的《不要伤害：生命、死亡与脑部手术的故事》，写地真好啊，感觉受益匪浅呢！”
　　丁律：“……”
　　要不是碍于双方父母在场，丁律真想一个白眼翻上天，心说你知道Henry Marsh是谁吗你，还受益匪浅。
　　然而此刻，他只能微笑着面对莫非，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一旁的丁书杭闻言倒来了兴趣，他放下红酒杯，用颇欣慰的目光看向莫非：“哦？莫公子还知道Henry Marsh？现在愿意看这种专业书籍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莫非闻言，双眼放光，用生怕丁书杭听不见的高音量说：“是啊，我最喜欢看书了，那种遨游在知识海洋里的感觉，简直太棒了！”
　　“……”
　　除了丁书杭和王柒，在场其他三人的嘴角都下意识抽了一抽。
　　莫凌厉：我怎么生了个这么厚颜无耻的儿子？
　　秦茹茹：是最近零花钱给少了，寂寞空虚冷了？
　　而坐在莫非对面的丁律，则默默擦掉了额头的冷汗……
　　丁书杭此前不了解莫非的“学渣”属性，于是便觉得眼前这少年风趣可爱，比他爹讨人喜欢多了。于是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莫公子也是在上大学？”
　　莫非一听，拍拍胸脯：“叔叔，叫我非非就行了。我和丁律是同班同学！”
　　“哦？之前没听丁律说起啊。”丁书杭眼前一亮，他和莫凌厉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了一抹惊讶的微光。
　　“阿律，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丁书杭转头问丁律。
　　丁律瞥一眼莫非，答地特别自然：“莫非是医学院的转学生，我们也才刚认识不久。”
　　莫非心说：是啊，刚认识不久就好上了。
　　他越想越心痒，干脆在桌底下伸出大长腿，用大脚趾摩挲丁律的脚底板，一下又一下地挑逗对方。
　　丁律的脚底板立刻升腾起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电地人全身发软。他抬起眼皮瞪了莫非一眼，谁知莫非非但不松脚，还得寸进尺地把脚往他小腿上挪。
　　丁律：“……”
　　幸好莫凌厉等人并没察觉两人桌下的动静。
　　两对父母就着莫非和丁律的同学关系聊开来，一路从大学专业对就业的影响，聊到了当今国内医疗体制的不健全，一顿饭倒是吃地颇为和谐。
　　饭后，莫非自告奋勇拉着丁律去厨房洗碗。秦茹茹乐享其成，干脆带着王柒去衣帽间看包包，而莫凌厉和丁书杭则单独前往书房，想来是去商讨儿童罕见病研究中心的推进事宜。

　　☆ ☆ ☆

　　莫非家采光良好，窗外的夕阳镶嵌在成片的树叶间，窸窸窣窣地化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闯入宽敞明亮的厨房里。
　　厨房内水声潺潺，丁律和莫非并肩站在洗碗池前。丁律洗碗，莫非擦碗，一个递一个，配合地格外默契。
　　两人的指尖在递碗的过程中不经意地触碰再分开，带起一片心满意足的甜蜜。
　　莫非心里美滋滋。
　　他对于自己今天的表现相当满意，于是便用胳膊肘撞了撞丁律，邀功似地说：“喂，丁律，我今天是不是表现地特别博学？典型的丁家理想儿媳妇形象吧～”
　　“啪”一声，丁律关掉水龙头开关，厨房瞬间安静下来，唯有阳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丁律转过身，朝着阳光面向莫非，脸上的神情格外严肃：“莫非，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爸妈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们会怎么样？”
　　莫非被丁律的气场镇住，愣愣地问：“怎么……样？”
　　金色的阳光照亮丁律幽深的瞳仁：“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父母们坚决反对，然后通过转学、关禁闭、介绍相亲对象、看心理医生等方式强行阻止我们交往。”
　　莫非压根没想这么远，在他的观念里，大概他会被莫凌厉狠狠揍一顿，不过揍完也就完事了，他和丁律该干嘛还是干嘛。如今听丁律一分析，他才发现两人的未来相当坎坷、相当令人心酸。
　　他低头抓住丁律的手腕，用拇指摩挲丁律的脉搏，随后缓缓抬起头，用无比坚定的目光对着丁律：“丁律，今天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大意。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说这话时，他的手掌紧紧握着丁律的手腕，仿佛生怕丁律会转身离开一般。
　　莫非掌心的温度小心翼翼地传了过来，丁律实在没绷住笑了。
　　他一口亲上莫非的眼睑，声音又轻又柔：“傻莫非，我逗你呢。”
　　这下莫非更委屈了，噘着嘴求安慰。
　　丁律无奈，又怕两人的父母发现异常，只好伸手指指楼上：“我们去你房间坐坐？”
　　“好啊！”莫非一哄就好，完全不矫情，直接拉着丁律往楼上房间走。
　　几分钟后，两人就双双坐在了莫非的大床上。
　　整个房间明亮又整洁，处处透着少年人的明朗之气。
　　莫非挠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呵呵，平时都是阿姨帮忙打扫的。”
　　丁律点点头：“我看地出来。”
　　说完，他转身望向莫非：“对了，过段时间我会自己租房子住，以后就不住校了。”
　　“啊？”
　　“嗯，我爸想让我多去医院帮忙，住学校不方便。”
　　“哦……”莫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闷闷不乐起来：“那以后我们不能在宿舍幽会了。”
　　还幽会……丁律斜他一眼，提醒道：“你也可以来我的房子住。”
　　他本意是想提醒莫非今后他们晚上见面会更自由，且不用担心被“不长眼”的舍友打扰，谁知莫非却突然坐直了身体，并用双手护住胸口，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丁律，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你想睡我？”
　　丁律简直无语，干脆挑挑眉，故意逗他：“不行？”
　　莫非默默地把胸前的手放下，转头看了看微敞的房门，低着头犹犹豫豫地说：“现在……好像不是很方便。”
　　然而，他嘴里说着不方便，手却放到了T恤的下摆上，一副随时准备脱衣服办事的架势。
　　丁律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一巴掌拍上莫非跃跃欲试的手：“你TM想什么呢？”
　　莫非大言不惭：“丁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的小心思。”
　　“莫非，”丁律勾住莫非的下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我立马就办了你。”
　　“切，谁办谁还不一定呢。”
　　“莫非。”
　　“干嘛。”
　　丁律一把扯过莫非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吻上了莫非喋喋不休的嘴唇……

　　☆ ☆ ☆
　　同一时刻，莫家书房内。莫凌厉和丁书杭仍在讨论政府与名律医院合作的可能性。
　　丁书杭坐在书桌对面，一摆手：“不行，一旦有政府介入，后续的样本采集、临床实验的手续都会成几何式地变繁琐。而且政府人员不懂医学，让非专业的人插手专业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莫凌厉坐在丁书杭对面，他一手搭着木椅扶手，一手轻轻敲击书桌，直到丁书杭发表完他的看法才缓缓直起身。他从书桌旁拿起一本小册子，轻轻放到丁书杭面前：“这是儿童罕见病研究中心近半年来的经营报告，四个字总结就是：入不敷出。连成本都赚不回来，丁院长觉得这个中心还能维持多久？”
　　丁书杭自然清楚罕见病研究中心的运营状况，实际上，他都不确定研究中心能否撑过这个月。
　　见丁书杭的表情有所松动，莫凌厉“乘胜追击”：“我保证，南城市政府不会插手研究中心的具体运营，更不会干扰罕见病研究的进程和采样。相反，我们不仅会提供资金支持，更会对研究中心实行政策扶助，以减少样本采集和临床实验在国内实施的约束性。”
　　莫凌厉抛出的橄榄枝太过诱人，丁书杭沉默良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政府想要名律医院做什么？”
　　莫凌厉扬眉一笑，坦荡又笃定：“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对外宣布罕见病的研究得到了南城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即可。”
　　金色的光线在书房内腾挪，丁书杭站起身，用一种堪称复杂的眼神望着莫凌厉：“莫市长志向高远，丁某预祝你仕途更上一层楼。”
　　莫凌厉不置可否地一笑。
　　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相握，宣告名律医院和南城市政府的合作达成。
　　半个月后，名律医院和南城市政府同时发布公告：名律医院的儿童罕见病研究中心将正式纳入南城政府的重点医疗项目，并享受多项福利政策，双方将共同推进国内罕见病研究事业的发展。
　　公告一经发出就获得无数追捧，南城市政府的威望和民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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