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第一小面馆》季佩

32、谁才是武学神童

　　那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孩子微微咧开嘴，可爱地笑了起来：“什么好处？当然有好处了。”她的头顶上扎着两个翠绿头绳的发髻，苹果脸儿，真如年画上的娃娃。

　　南宫听雨看清楚了，这原来是个女童，身量大约有七八岁的样子。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们俩谁才是碧落的武学神童。只有我，才是独一无二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孔显得又是狡黠又是兴奋。

　　胖大嫂在娃娃说话的时候就停住不动，脸上挂着呆滞的笑容。

　　“我吃了那么多苦，怎么能够白吃。一个、两个，想要胜过我的人，都被我杀掉了。”那孩子眼中隐隐现出赤色，“只有这样，我才能被谷主所注意到，我是最强的，我才能够活下来。不想死，就只有杀人。”

　　“你的名声太盛，不管我怎么努力，提到武学天才，谷主都只会赞叹地提起你。我如果不打败你，我之前的努力就是白费了。而且……我不相信，我杀过那么多毒蛇猛兽，那么多也是自以为天才的孩子。谷主能够放心把我派出来参加群英大会，我会胜不过你？”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输，我从来没有输过一场。我也不会输给你。”

　　家里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甘愿将我奉献给谷主。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亲人，我只有我自己。她想。

　　她记得小小的自己被送到幽极谷的时候，幽极谷主盯着她看了许久，笑了。她从没看到过如此令人恐惧的人，像毒蛇，像老鼠，又像一堆被劈碎了的肉，重新排列组合起来。她分不清这堆肉上哪里是嘴，哪里是鼻子，虽然她在同龄的孩童中算胆大聪明的，但被这堆恶心的肉一直盯着看，还是忍不住不断发抖。

　　谷主用一种嘶哑的声音，好像毒蛇那样咝咝地说：“你怕我。”

　　她连忙忍住眼泪摇摇头，知道要是自己一个错失，性命便会没了。

　　谷主好像是在笑，但他的笑也笑得那么难看：“你不用怕了。在我的保护下，没有人敢欺负你。只要你听话，一直讨我欢喜，成为我们这里孩子当中最强的，你就会要什么有什么。”

　　他以满布血丝的眼睛盯着她说：“记住。你要成为最强的。”

　　从此，她一直为了这句话在拼命。在同龄的女孩子还在父母的怀抱中撒娇的时候，她就已经杀死过五条狗、三条狼，和数不清的毒蛇虫蚁。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然而，还不够。

　　她下一次任务是杀人。

　　谷中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她以为自己有了伙伴。然而，谷主告诉她，这是她的对手。不是她杀了对方，就是对方杀了她。

　　她犹豫不决，拿着刀的手在颤抖。那与她相处了一月的伙伴，却抢先抓起刀，冷不防地向她刺了过来，幸亏她身手敏捷，才闪开了要害，然而手上已经被划了长长一条血口。

　　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她的眼睛里浮现出血色，心中却冷得彻底。她原本把那孩子当朋友的，原来，像她这种人是不配有朋友的。毕竟她是先来到谷中，多学了一段时间，虽然受伤，最后她还是终于把那个孩子给杀死了。

　　谷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冷冰冰的眼睛里有了笑意，啪啪鼓起了掌：“果然还是幽萍赢了，你可是我这段时间最喜欢的一个孩子，你要是死了，我会伤心的。”

　　幽萍心中冷笑。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怕过杀人，她的心已经彻底冷了。杀一个人，她只当是一只鸡、一只狗。

　　她的本事……她的本事是什么呢，就是以巫蛊之术，操纵这些失掉了心智的人和动物。她有着强大的灵力，能令感应到的人失魂落魄，她有这个自信。

　　她摇动手中的玉石拨郎鼓：“咚咚、咚咚”，这是死亡的鼓点，南宫听雨即将被这鼓声引进催命的黄泉之路。

　　从她身上飞出千点万点星星也似的蛊虫，向着南宫听雨的方向扑去。

　　那灵蛊仿佛有感应，知道南宫听雨的手臂前两天被刘瞎子的毒钉挂破的地方，便径直冲着那里噬咬，拼命想往里面钻。南宫听雨面上露出痛楚之色，运起灵力，苦苦与之相抗。

　　那女娃娃面有得色，眼睛里透出兴奋的光芒，高兴地拍起巴掌道：“咬啊，吃空他的心脏，对了，看你厉害还是我的食心灵蛊厉害。你再厉害，你的武功也只能为我所用啦。”

　　她计划着将谷主极度看好的南宫听雨控制成为自己的奴隶，碧落的武学神童只能有一个，就是她！这样谷主一定也会对她另眼相看的吧？

　　南宫听雨忽然冷笑一声：“你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幽萍纵然对她的灵蛊有着极大自信，也忍不住一怔。她发觉对手并不像被蛊虫制在下风的样子。

　　“你可知道你手中的玉石拨郎鼓是何来历？这叫做‘素心鼓’，听到鼓声的人可以清心明智，你在未知此鼓功效之前，却轻易拿来作为控制蛊虫的音鼓。碧苍王朝既然能用它作为奖品，岂能容你拿来作恶？”

　　他喝了一声，星星点点的食心蛊竟骤然从他身体内弹了出来，好似没头的苍蝇在空中嗡嗡盘旋一阵，转了个弯呼啸着退向那个女童的方向。

　　绿衣女童不可置信地瞪着南宫听雨，她喃喃念起护身咒语。可是这食心灵蛊既未攻击到敌人，转而反噬宿主，效力强大。她的嘴角渗出了鲜血。

　　南宫听雨摇摇头，眼中现出悲悯神色，道：“你可知道，从未输过的人，往往才是最容易败的。因为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一次败仗便足够真正地打垮他。世人又可曾知道，哪里有天才，所谓的武学神童，经过了多少次苦练，又是在多少次生死之间挣扎而来的。你既然也被称为神童，我想你小时候必定也少不了生死之关吧。”

　　可惜他的这番话，绿衣女童已听不见了，她已晕了过去。

　　南宫听雨叹息一声，俯身抱起昏迷的女童，以自身灵力帮助她调理脉息，缓缓将噬心蛊虫狂躁的情绪安抚并归入女童体内，让她避免被反噬的结果。不管她手上沾了多少血腥，她毕竟也是一个可怜人，他还是对这样的孩子下不了狠手。

　　没有了鼓声控制，躺在草地上的胖大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苏醒，惶恐不安地看着南宫听雨，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为难她们。她害怕地嗫嚅着说：“这位大侠，我……我也是被迫的……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南宫听雨安抚地道：“大嫂，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你只要照实说，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胖大嫂一听，连忙不住点头：“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您就放心吧。”

　　南宫听雨沉声问道：“见你为这个孩子所控制，你可恨她？”

　　胖大嫂一愣，不禁叹了口气：“哎，这叫我怎么说呢。你说不恨吧，确实我就是她的一个傀儡，谷主让我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她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这么小的孩子，杀起人来却眼睛也不眨一下。你说恨吧，我又觉得她可怜，到底是在谷主的控制下面。谷主指挥她，她就指挥我。可不这样怎么行呢，要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她认真地想了一想，摇摇头道：“照这么看来，我其实并不恨她。”

　　南宫听雨点点头，道：“这个孩子到底多大了？”

　　胖大嫂想了一想：“我去那幽极谷中有七八年了，当时入谷的时候看到这孩子就这样大，这几年来，她竟从来没有长大过，还是和我当初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现在想来，应该是被谷主用了蛊虫施法的缘故。”

　　南宫听雨追问了一句：“这种蛊虫可有解除的方法？”

　　胖大嫂有些畏缩，欲言又止，看了那昏迷中的女童一眼：“大侠，我本来也是不知道此事，今天说了，你可得给我保密啊。”

　　她见南宫听雨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有一日在打扫清洁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谷主说起过，他只是用药物和蛊虫拖着这孩子的年纪，如果停掉用药，把蛊虫从她身中诱出的话，是可能继续长大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蛊虫和药物，那我可实在不知道了。”

　　南宫听雨点了点头，把手中抱着的女童递给胖大嫂：“我问完了，你把她带回去吧。”

　　胖大嫂吃了一惊，竟没想到南宫听雨能如此轻易放过她们。

　　南宫听雨忽然轻轻一笑，道：“我也想在群英大会上，见识见识她的本事。”他的笑容自信而温暖。

　　在这个已经渐渐黑暗下来的天空下，胖大嫂忽然有种错觉，她看到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