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蔷薇-苏菲的秘密》tomato酱

4、野蔷薇（上）

　　高中的夏天，是最难熬也是最畅快的季节。
　　男生们无论气温再怎么热，也要抓紧课间时间，在滚烫的水泥地操场上打一场篮球。然后，汗淋淋地踩着上课钟声窜进开着冷气的教室。日复一日的生活，让人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下一堂是政治课，把课本立在桌上偷偷睡一会儿吧。
　　“陆航，最近班主任在收集大学志愿，你填了没？”同桌悄悄地凑过来说道。
　　“还没。”陆航打了个哈欠，侧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哦，不过你成绩这么好，肯定去北上广吧？”同桌叹了一口气，“真羡慕你啊，我爸妈说我上不了名牌大学不准出省。你妈肯定会让你去吧？”
　　——我妈？那是当然了。她几乎从来没有干涉过我的学习，如果我能去大城市，她一定会很开心吧？是这样吧……
　　想着想着，陆航感觉迷迷糊糊睡着了。

　　政治老师是个四五十多岁的男人，平时无论什么场合都是西装革履，头发还整天抹得油油的。即使夏天也坚持每天穿衬衫，打扮得规规矩矩。唯独他那本写着校名的笔记本，薄薄的白纸，两面都写着满满的字迹。背面的字都透过来了，他到底是怎么看得清楚的？
　　这个沿海小城市，一年四季总是温暖湿润。看起来，似乎这里的人们永远也不需要用力地活着，这里的日子是慵懒的，惬意的。以为只要躺在乘凉的躺椅上，吹着夏天的凉风，就不会渴望远方，不会挣扎，不会做梦。
　　老师那毫无起伏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陆航感觉一阵空调的冷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抬起头，看了看时钟，才过了十五分钟。头昏昏沉沉的，直冒冷汗。他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不过，这节课大概是听不进去了。可是真的不想举手要求去医务室啊！这是最后一节课了，忍一会儿就会没事了吧？

　　熬到下课钟声响起的时候，陆航已经脸色苍白了。
　　“陆航，快点，来打篮球！”神经大条的男同学倒是一点儿没发觉他有什么不对劲。
　　“不了，有事，先回家。”陆航缓缓摆了摆手，就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平时都是和一帮哥们一起回家，今天变成了一个人。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不被人看到也好。
　　各方面都优秀的自己，在同学和老师眼里是个不可能跌倒，不可能有脆弱的时候的人。就像是偶尔考砸的考试，他们也总是说着“天哪，不可能！算错了吧”或是“你都考这样，那我肯定不及格了”这样的话。皱着眉头的笑容，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丝丝嘲讽或是幸灾乐祸。即便不想去听，不想去看，时间久了，也怎么都躲不过。
　　他走着，想着这个时候要是能塞着耳机听音乐就好了，可是妈妈没有钱给他买手机或是一台mp3。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就算心里羡慕其他人，也绝对不会开口要。青春蓬勃的年纪，每个人都有相似的欲望，只是有的人很小就知道了这个道理，一句简单的话，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压力。

　　天突然在几分钟内暗了下来，一阵大风刮过之后，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这里的夏天就是这样，常常会下起雷阵雨。虽然早已习惯，但在这时候下雨还真是雪上加霜了。
　　陆航找了一处屋檐躲了起来，离家的距离也不算太远。该跑回去还是等一会儿呢？
　　认真思考的功夫，他回过神，发现旁边已经站着一个穿小学校服的女孩，把他吓了一跳。他尴尬地瞥了两眼，假装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
　　“给你。”陆航感觉女孩捅了捅他的手臂。转头一看，她把自己的伞递到他面前。
　　“啊？什么？”他诧异地面对着女孩，此刻觉得眼前有些晕眩。
　　“给你。”她又把伞往前伸了伸。
　　“不行不行，我拿了你的伞，你怎么回家呀？”陆航看着眼前的女孩，感觉好像似曾相识的样子。可是大部分小学生对于他来说长得都是一样的，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雨声越来越大，敲打着屋檐，空气又闷又热。两个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突然，女孩打开伞，头也不回地转身跑走了。红色的雨鞋从水洼踩过，然后拐进了巷子里。陆航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脑袋又变得更重了。
　　没过多久，她回来了，手里拿着几张报纸，原本干净的雨鞋上的多了些泥渍。
　　“那你用这个吧。”她把湿漉漉的报纸伸过来。
　　“啊，谢谢你。”陆航有点惊慌失措地接过报纸。他微笑地看着女孩，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思维迟缓得不行，只觉得心里又好笑又有点感动。
　　女孩露出牙齿开心地笑了笑，然后打开伞准备离开。
　　“诶，对了，”陆航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从哪里弄的报纸？”
　　“这个啊，”女孩转过身，带着和刚才一样灿烂的笑容，“垃圾桶捡的。”她一边后退，一边发出笑声。还没等陆航来得及想到要说什么，她就已经越走越远。
　　——等等……垃圾桶？？？
　　陆航举起手里的报纸仔细观察，似乎确实沾着不明的污渍，让他不禁有些怀疑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不管了，还是赶紧跑回家洗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