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衡》木子宜

50、第 50 章

　　眼前的情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按道理说，电脑是被周宇收走的，我分明记得当时在一楼大厅里还看到周宇抱着这台电脑，为什么它又回到了这个房间？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我努力保持着冷静，不让自己听起来就像个疑神疑鬼、濒临崩溃的疯子。
　　方天明犹豫了下，接着说：“我看到——我是说，昨天晚上，我看到周宇把这台电脑放回了陈俊天的房间。”
　　昨天晚上，难道就是周宇被孙哲勇袭击的那段时间？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恰好看到他趁所有人回屋后，偷偷溜进了陈俊天那间房。”察觉到我的态度逐渐变得警惕，方天明立刻解释道。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我瞪着他，不客气地问道。
　　“因为，我有我的顾虑。”方天明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仿佛害怕有人在外面偷听似的，“纪衡，你认为这场聚会意味着什么？”他反问我。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层出不穷的险况、稀奇古怪的见闻以及擦肩而过的死神。
　　我自然不会主动向方天明坦白自身的经历，斟酌一阵才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方天明无奈地摇头，我俩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久，直到楼下传来刘瑞冬的喊声，我才放弃用眼神说服对方的企图。
　　“小心你那个朋友。”
　　我从他旁边走过的一瞬间，他忽然轻声提醒道。
　　我转头看着他，这时方天明也走出了房间，顺手掩上房门。
　　“啧，我一直不喜欢墙上这些油画。”
　　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方天明抱着电脑转身离去。
　　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二楼走廊悬挂着的油画，留心数了数，正好六幅油画，每间房门旁边的墙壁上各有一幅。
　　离我最近的便是陈俊天和周宇曾经居住的房间。我抬眼打量着上面的图案，寥寥数笔，画的似乎是一张人脸。
　　由于周围光线昏暗，我不得不凑近那幅油画，差不多把整张脸都贴上去了，才勉强看清那张人脸的样子。
　　很普通的一张脸，长相大众，引起我注意的不是他本来的模样，而是他脸上的表情。
　　他的双眼睁得很大，瞳孔扩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越看我越是心惊胆颤，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觉得这张脸有几分像死去的陈俊天。
　　恰在这时，头顶传来“呲溜”一声轻响，走廊里的光线又暗了许多。
　　别、别自己吓自己。
　　我后退几步，不敢再继续看那张油画，赶紧离开了二楼。
　　方天明正在大厅里研究陈俊天留下的电脑，我走到他旁边坐下，学着他的动作，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
　　其他人各怀心思，这时也抽不出空关注我们这边的动静。
　　我的心里隐隐有种预感，陈俊天离奇死亡的秘密，很可能就隐藏在这台电脑里。
　　“不见了。”方天明小声嘀咕。
　　“什么不见了？”我问。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光驱，“那张碟片不见了。”
　　谁有可能拿走碟片？我和方天明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望向二楼。
　　周宇。
　　在电脑被拿走的这段时间里，他是否已看完碟片的真正内容？他把碟片拿走，到底想隐瞒什么？
　　“周宇一直没有醒过来吗？”我不由问道。
　　方天明点头道：“白天我去看过他两次，仍然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我吸了口气，看来想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必须得等到周宇清醒。
　　然而当时的我并没有预料到，再次见到周宇时，会是怎样一番恐怖的场景。
　　变故发生于临近半夜的时分。
　　人群中弥漫着不安的情绪，大家好像猜测到山庄里潜藏着某些不稳定的因素，竟都待在大厅里，没一个人脱离大部队。
　　中途方天明和康怜华曾结伴上二楼查探周宇的情况，据他们所说周宇毫无清醒的迹象，我对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便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愕。
　　席燕缩在离我不远的角落里。她并未原谅李敏芮，只是两个人多年的友谊让她情不自禁地落泪，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和李敏芮之间早已蒙上了一层不可跨越的隔阂。
　　就像我和刘瑞冬一样。
　　就算这次我们能够平安离开雾山，恐怕我也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和他相处了。
　　意识渐渐变得昏沉，眼皮止不住地往下搭，我想我是撑不下去了，必须找个地方睡觉。
　　环顾众人，神态或多或少都有些疲惫，我打了个哈欠，正想起身回房，忽然就听隔壁的放映厅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我们这群人中以方天明的反应最快，他立刻站了起来，朝声音的来源处喊道：“谁在那里？”
　　我的困意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在大厅里，除了周宇和死去的人。
　　以及孙哲勇。
　　“别紧张，我过去看看。”方天明朝我们笑了笑，示意众人不要惊慌。
　　“等等，我也去。”康怜华作为聚会的主要组织者，关键时刻总是挺身而出。
　　我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紧接着，剩下的人不知何故，纷纷跟过来。
　　连唐知也不例外。
　　冥冥之中，放映厅似乎存在着某种致命的蛊惑力，引诱我们这群外来者闯入其中。
　　走进放映厅，周身的温度顿时下降了好几度，整个人就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中。
　　更让我惊讶的是，放映机竟然没有关，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部电影。
　　一部我曾经看过的电影。
　　“天明，这是怎么回事？”康怜华看起来十分惊讶，“这里的放映机难道能自动播放电影？”
　　“……很显然，没有这种功能。”方天明眉头深锁，沉声道：“肯定有人在装神弄鬼。”
　　屏幕上骤然划过一道白光，霎时电闪雷鸣，一栋古旧的建筑物在暴雨中若隐若现。
　　“进去躲躲雨吧。”
　　加班晚归的中年男子对他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仍未知情，虽然大晚上的这栋废弃高楼着实令人害怕，但总比被淋成落汤鸡要好得多。
　　他从不相信那些所谓的鬼神传说，就算这个世上真的有鬼，他自认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冤有头债有主，那些孤魂野鬼不至于找上他。
　　然而，他错得非常离谱。
　　自从那晚在高楼躲雨后，他的生活发生了一系列恐怖的变化。
　　先是大半夜总能听到奇怪的敲门声，妻子起床开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起初他以为这是某种拙劣的恶作剧，但某次午夜他突发奇想，在敲门声响起后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将眼睛附在猫眼上，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决定抓住那个暗中搞恶作剧的坏蛋。
　　门口的过道里放置着感应灯，一有响动就会自动变亮。但当他透过猫眼看向门外的时候，视线里却是一片……血红。
　　就像有个人正趴在门的另一边朝里面看，偷窥着他们一家人。
　　他看到的是对方的眼球。
　　但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拥有鲜红的眼球？
　　除非站在外面的……
　　不是人。
　　他吓得浑身冰凉，甚至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回到了房间，哆嗦着身体躺下。
　　没过几天，女儿在吃晚饭的时候忽然告诉他，最近放学回家路上似乎总有个怪人跟着自己。妻子闻言也对他说道，这段时间她总在做噩梦，梦到很可怕的事物，但具体是什么内容，她却回想不起来。
　　他虽不信鬼怪之说，却无法坐视妻女被怪事缠身。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全家人都会被卷入恐怖的漩涡。
　　次日，他拖朋友的关系找到当地一位颇具声望的高人。高人远远瞧见他，直说其印堂乌黑，面带凶煞，或有性命之忧。
　　他又惊又怕，连忙追问高人破解的方法，高人却叹了口气，劝他早日置办后事。
　　他当然不肯认命，担心拖累妻女，便借故自己外出出差，想让噩运伴随着自己一起离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
　　但他没想到，就在他离开的当天晚上，妻子和女儿竟然惨死于家中。
　　她们的死状非常恐怖，头颅和身体分离，四肢残缺，面目全非，整个客厅里全是鲜血。
　　他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独自坐上了一辆开往邻市的客车。
　　客车在经过某处极为险峻的拐角时，忽而冲出护栏，坠落万丈悬崖。
　　他当场粉身碎骨，四处散落着残肢断臂，仿若人间炼狱。
　　看完最后一个镜头，我的后背上不知不觉爬满了冷汗，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感迅速席卷了整个意识。
　　这部电影的情节不算恐怖，真正吓到我的，是那个中年男人上车后的情形。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他上的车，正是我和刘瑞冬乘坐的那辆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