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还风

53、第 53 章

　　挂掉电话后，高文轩点了一根烟，从大会厅踱步往酒店走去。时至初夏，没有聒噪蝉鸣阵阵奏响的郊外，晚风徐徐而来，吹过花草扶疏的小庭院，飘来一股特殊的、只属于夏日的香气。
　　这种浓重的季节变化，他似乎是现在才注意到，不由得想到前几天林莫的话。
　　去年这个时候去机场接林莫，到现今已一年，一年的时间很短，在回忆时却被无限拉长，仿佛又经历了一边从确认心意到刻意靠近，最后如愿以偿的历程，每一天都因有所期待而不同。这种转变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从未有过的。
　　细细数来，这样的日子在漫长的一生中，真的少之又少，他知道走到这一步的艰辛，更因体验过艰辛后的充足酣甜而无法放手，若要再次回到起点，实在太难。
　　所以他如何都要用最完美的方法平息这次的事，好在林父还不知情……高文轩眉宇微蹙，思忖着明天回去应该怎样跟林母沟通。

　　不合时宜地响起了高母打来的电话声。
　　“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你这么说得好像我这个母亲不应该给你打电话似的。”高母冷笑着抱怨一句，便道：“我就不绕弯子了，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跟林莫在一起了？”
　　高母不是那种没把握就行动的人，高文轩清楚这一点，干脆承认：“没错。”
　　“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眼看着长大的儿子是同性恋，。”高母略微生硬地说。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并且更正下，你并没有看着我长大。”
　　高母不甘示弱，道：“是吗？但我知道林莫是你亡妻的亲弟弟。”
　　“这个不需要你提醒。”高文轩把指尖早已熄灭的烟丢掉，道：“所以在确认后你还想说什么？如果是劝我跟他分开，这种话还是省省比较好。”
　　一阵沉默，林母才开口道：“我低估了你对他的感情。”
　　“我是认真的。”
　　“你有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会带来哪些影响？现在只是被我们知道，总有一天会有更多的人发现，流传出去，大家会怎么说？你承受得了，能保证林莫也承受得住么？”
　　“这是我跟他的事，既然已经在一起，我们自然会共同面对。倒是你，究竟是担心我们承受不了流言蜚语，还是害怕影响自己，波及到苦心经营的事业？”
　　他的话让高母有些恼羞成怒，道：“我本来和林莫妈妈一样只是想劝劝你，既然说不动也没办法了，但是你要知道，我不阻止总有人会出面，到时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应付的了。”
　　“谢谢提醒。”
　　“你和林莫在一起就是个错误。”挂断前，高母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不知为何，高文轩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给林莫发了一条消息，握着手机往酒店走去。

　　林父不可置信地放下手机，电视机传来字腔正圆的平稳声音播报着今日新闻，他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一个人坐在那缓了半晌，等林母端着泡好的茶从厨房出来时，他才慢慢转过头，目不转睛盯着妻子，眼神充满复杂的疑惑。
　　“怎么了？这个表情，刚刚谁来打来的电话？”林母做在旁边沙发上问道。
　　“文轩妈妈。”
　　林母脸色一变，她的愕然让林父更加愤慨，沉着声问：“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家丑不可外扬，我居然还是从别人口里才知道的。”
　　“文轩妈妈又不是什么外人。”
　　“现在就是外人！文轩和他们家都是。”林父大声反驳，语气里全是盛怒前的抱怨和气愤，“亏我们以前还一直把他当自己人，没想到他竟然做这种事！之前什么每天晚上接莫莫下班，又是给他送这个送那个的，对了，还让莫莫去他那里住。”
　　高母只是很简单的告知了高文轩和林莫在一起的事，并没有去多余地说明什么，林父自解其意将责任全推到了高文轩身上，认为比儿子年长的他才是引诱莫莫做错事的原罪。
　　“是不是那个时候发生的？如果不是高文轩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儿子从小到大都好好的，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整个客厅回荡着林父接近怒吼的声音，林母无法回答，只焦虑地劝道：“你冷静一点，不然血压又要升高了。”
　　“我怎么冷静？这可不是小事啊。你跟莫莫谈过没？他怎么说的？”
　　面对林父的追问，林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莫莫跪在她面前不断说着“对不起”的画面，她有几分犹豫，最终摇摇头道：“我还没跟他谈。”
　　“那我得好好跟他谈一下，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和高文轩断了联系，以后咱们两家就互不来往。”
　　林母明白同样倔强的儿子不会轻易循规蹈矩地来，他原本把事情告诉高母是希望对方能劝动高文轩，谁知道还不到一天就传到了丈夫这里，这原本是她设想的最后一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林父知道，否则只有硬碰硬去解决。
　　也许到时候就不是强制断绝两人来往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她感到一阵晕眩，恨不得自己被一直蒙在鼓里就好，她虽然恼怒儿子的顽固不化，但内心深处还是处处为他着想，昨天的那番谈话足以让林母确定林莫对此表现的坚定并非是一时迷惑，她的儿子，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此时门声响动，林莫从外面回来，见到神色异常的父母，心里猜到了几分，走过去道：“爸，妈。”
　　“你回来的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爸，我有点累，可不可以明天再说？”林莫想让父亲冷静一晚再跟他谈。
　　“我现在就要问你。”
　　“孩子才刚下班回来，明天再说吧，”林母赶紧劝道。
　　林父不理会，激动地站起身，未等林莫出声就先开口：“你是不是跟高文轩在一起了？”
　　早猜到父亲会知道，林莫语气平静地回答：“是。”
　　“你——”林父听到他毫不避讳地亲口承认，气急之下不知道说什么，他忍住训斥儿子的冲动，咬着牙低声问：“是不是他先开始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我知道。”林莫直视着父亲怒瞪的双眼，“我们一起开始的。”
　　林父指着他，难以置信地吼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好了莫莫，不要再说了！”林母见形势不对，站起来拉住儿子，想让他先回房。
　　林莫抿着唇一言不发，却站在原地不肯动。
　　“你说一起开始的是什么意思？两个男人，怎么开始？！你告诉我，读了这么多年书读到哪里去了？学校是什么教育你的？我和你妈是这么教育你的？你以后是要娶妻生子的！就算你现在在再怎么叛逆不懂事，也要有个底薪！我绝对不会允许林家出现这种荒唐事！”
　　林父一口气说完，见儿子还是沉默不语，只用一双冷冽的双眼注视着他，更加恼怒，气林莫的不辩解不认错。
　　“从今天起，我不准你再跟高文轩见面！我也不会让他来咱们家了，你明天就去给我相亲，不管是张叔叔的女儿还是李叔叔的女儿，反正得赶紧找个女朋友，做一个正常人。”
　　林莫终于开口，语气坚定：“不去，我也不会找女朋友。”
　　“不找女朋友你要做什么？难道还想继续跟他见面？”林父被激怒，连声质问，眼冒火光：“我告诉你，就算你一辈子不找女朋友不结婚，也不要想跟他再继续下去了！这是不可能的。我可不想别人说我们林家出了一个只喜欢男人的变态。”
　　林莫猛地抬头，道：“对，我就是变态！我只喜欢男人。”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朝着林莫打下去，顿时嘴里蹿出一股铁锈味，他回瞪着从未打过自己的父亲，眼神除了愤慨和倔强，还夹杂着一丝受伤的黯然。
　　“你实在是太放肆了！”
　　林父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吼他，满腔怒气直升额头，林母快速挡在父子俩中间，面对满脸通红青筋暴起的丈夫，语带央求道：“你要再说了，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对儿子动手啊！”
　　“我倒是希望这一巴掌能打醒他，让他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
　　看到被妻子挡在身后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林父突然发觉他已经长大，不再是曾经那个任性叛逆需要父母庇护的男孩了。发红微肿的半边脸却无声刺痛了林父的双眼，两鬓斑白的他顿时百感交集。
　　“你还不清醒一点？！那是你姐夫……你姐姐的丈夫啊！”
　　林莫的眼泪随着最后一句话滑落，用尽全力喊出声的林父，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悲凉无奈在怒意下袭来，顿时让他两眼发热，眼前却蓦地一黑，往旁边的沙发倒去。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