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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二十九、夜黑风高放火夜 ...

  •   水清扬翻过几道山,潜回斧和山谷前日将五余放下的山岗,找到在山边吃草的五余,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静悄悄雾气腾绕的斧和山谷,再无犹豫,挥鞭向斧平城赶去。想来此时静王留下的两千人马和易行川等人还潜伏在斧和谷中,等待着斧口镇战事的消息,算来她还有几天的时间。

      斧平城依旧平静繁华,似乎未受前方斧口镇的战事影响,巴氐人似乎很有信心,斧原这片易守难攻的富庶宝地,这一次沥朝的战争不过又跟过去一样,打几天不得而入又只好作罢。所以,贵族依旧声色犬马,平民更是时事不知,繁华的,热闹的,熙攘的,依旧着。车水马龙,小贩吆喝,行人熙攘,酒楼商铺热闹不堪,跟水清扬多次来这里没有多少区别。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街市间多了些佩刀披甲的巴氐士兵,迈着八字步,剔着牙,骂咧着推攘着行人,惯有横行无忌全表现在身体力行中。

      水清扬本打算直入水家几个商铺探视一下,但想了想,转身却去了客栈,找了间干净的客房,将自己身上早已脏破的衣服换了,只等那夜幕降临。

      夜幕下,一身黑衣的水清扬慢慢摸进一家店铺的后院,直入某间不见灯火的卧室,风清夜静中,待那床上之人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把盈盈青光的剑架在脖间。

      水清扬压低了声音,“水为星。”

      那人顿时沉住了不安的气息,道:“月为辰。”

      水清扬放开手里的青冥剑,坐到床头的太师椅上,“你别动,我只问几句。”

      “是!”那人到底不敢躺在床上,坐了起来,却不敢下床。

      “月使可有信息?”

      “您?”那人略为迟疑。

      水清扬压低了声音,冷冷道:“你不必顾忌,把知道的全告诉我!”手里举起一个阴冷带着月光的牌子,随意一晃。

      “是!”那人似是大惊,从床上一骨碌跪下,“月使来斧平已有三日,但属下并未见过!”那人肩膀颤抖了一下,低下头。

      “你是负责斧平内线的堂主吧?那月使交代的任务怎么样了?”水清扬的声音很冷,似从地狱传来,现在这样即使认识她的人都不可能猜到这样的语气会从平时那样清丽绝尘的女子口里说出来。

      那人的肩膀更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是!月主大人!此次任务,月使交代小人只负责替月使接应,余下事宜并不清楚,但是……”跪在床上的人只觉得头顶冷寒如冰的气息不断席卷着他脆弱的神经,那种骨子里对水月阁的害怕,让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水清扬听完那人的话,“不可对任何人说我来过!”然后未见如何动作就消失在窗外,留下那堂主尚自跪在床上,良久抬头室内依旧漆黑朦胧,哪里还有月主的影子?怀疑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是梦是醒?

      水清扬回到暂住的客栈,默默地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心思更烦乱了,紧蹙的峨眉显示主人的焦虑和不安。

      水清扬想了一下,拿了剑,又消失在夜幕中,向知天明的贵王府潜去。

      水清扬躲在贵王府不远处的一间民房屋角,打量着贵王府门口通明的巡逻,高墙大院间隐隐见树木葱郁,山石屋檐掩映,葱郁间见气派,想来这知氏一族在斧原作威作福的真是够地位了。水清扬犹豫着,却见几条黑影避开巡府的队列,翻入高墙之中。水清扬一怔,笑了一下,身影一拧,跟了过去。

      水清扬一笑,正好,有人前行带路,何不也做一回梁上君子,看看这知天明的贵王府是何等富贵雍容!又如何的享受得意!

      前面那几人似是极为熟悉王府的地势,转眼就消失在王府的树木亭楼间,水清扬躲在一角栏杆下,打量着这王府,该向何处?是否真的太过鲁莽,连地势都没弄清楚就进来了,水清扬不由苦笑一声,自己到底是性急了。只是既来之则安之,也只好继续前行了。

      躲闪着四处巡逻的灯笼,水清扬几个腾挪几处观察之后,渐渐就明白了关键所在。巡逻西院严密,却都远远绕着一座小院却不进去,其他地方却是较为松散,但决不遗漏任何处。也就是说西院那座小院绝对有重要的人,或许有重要的秘密在那其中,让侍卫严密守护却又不敢靠近。

      水清扬的轻功是连义父水中月都夸赞的,虽说贵王府巡逻稠密,却也无人能发现她如鬼魅般的身形,小心的腾挪躲闪,穿过重重巡视,终于敛声静气躲到了那小院一株粗高的桐树上。水清扬小心地藏着身子,等待着。之前进府的那二人,定然也会找到这最为秘密的地方。

      屋内的灯火辉映,显然主人并未安歇,偶尔还有低声交谈声,更确定了水清扬刚才的猜测。但是等待了半响之后,刚才潜入王府那二人并未潜入这里,这让水清扬倒犹豫了。

      随着一阵冲天火光,几声紧密锣鼓声,还有男女惊慌尖叫声从东院传来,水清扬很快知道那几人的目标并未改变。“走水了!”

      夜行人惯用的手法,水清扬一哂。现在屋内的人该出来了吧?果然,灯火突然明亮起来,几个提着明灯的人匆匆入了院门,刚才灯火闪烁的屋子,屋门打开,走出一个四十多岁高髋骨鹰勾鼻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一双浓密的黑眉紧皱着,厉声问着那几个匆匆赶来的人,“哪里走水了?”

      “是东院内眷处,王爷!”那前面管家模样的人擦着额头上汗,颤声回答着,“王爷,火势从王妃放细软的内屋开始,加上现在天干物燥,火势很是不妙。不过王爷放心,已经着人扑了,王妃世子都出来了,并未有伤亡。”

      这王爷就是巴氐自立为王的知天赞的弟弟知天明了,水清扬对知天明有过一面之缘,却知他为人勇猛刚烈,却又极富心计,比他那阴狠无忌的哥哥都还难应付。更重要的是他手握巴氐重兵,如若要灭巴氐,必须先灭知天明,这样渐渐荒淫无道、子女争权夺利已白热化的知天赞也就成了强矢之末,正如易行川所说,内乱就能让斧原翻天!现在既然有人敢入贵王府放火就一定会有后果,但到底冲着什么来的呢?

      知天明向前跨出几步,抬头看着火光方向,犹豫了一下,并未有前去探视的打算,只道:“照顾好王妃小世子,多派些人手灭火,切不可蔓延到西院!”

      那管家赶紧答应着,颠着脚又匆匆离去了。从知天赞身后跟出来的两个人,却让水清扬既是惊心却又安心,左侧的青年嘴角微微翘起,看似平和的笑容间隐隐带着些许的阴冷,却是无月阁的首席大弟子华逸之!右边那个水清扬也不陌生,是一向与她货物交接的易行川结拜三弟周一竹,此人面目姣好,精明强干,此时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里却带着一丝不安。

      “王爷,不会是易贼吧?”周一竹沉吟了一下,眼眸闪烁,不知道是对易行川的忌惮,还是其他,却带着一股深深的不安。

      知天明却两眼无波地看了一眼周一竹,“周老三,既然你也担心是易贼,那就赶紧回北军营,早作打算!至于该如何办,想来刚才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周一竹脸色顿时大变,咚一声跪下,颤声道:“王爷不可啊!五千人命……”说着又咚咚磕了两个头,“王爷,小人愿意以性命担保,他们绝不会坏王爷大事,请王爷开恩吧!”

      华逸之却轻摇折扇,头上带着的昆仑巾微微而动,笑道:“王爷,此时却不可有妇人之仁,眼看斧口的阵势越发激烈了,您的大军已经不能不相援,那时那五千周三哥带来的降兵,可就是斧平城的一个大隐患啊!”

      知天明点头,看来这个话题三人已经计议多时,不耐烦地对周一竹摆手,“罢了,我也谅你亲手处决多年的兄弟有些为难,这事你就不必插手了。天也晚了,去吧!”

      “不,王爷!”周一竹嘴唇颤抖着,本来英俊的五官扭曲着,想来心中的惊骇和害怕,“三叔!算我求求您了,给我一个机会,把五千人交给我,我一定会抓住易行川,抢回那三百万银两的!如果此时真的杀了那五千人,难免易行川心中嫉恨,将银两交回沥朝;再者如果没有了牵制易行川定然不会潜入斧平,易行川此人武功莫测,手段毒辣,如果不除,将来定是我巴氐人最大的暗敌啊!”

      一席话显然让知天明有所触动,易行川此人名声在斧原那可是达官贵人闻名色变的,此次自己抓了他所有的弟兄,但却让他自己跑了,的确是个天大的隐患!于是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

      周一竹看知天明点头,脸色大喜,最后哆嗦着嘴唇,给知天明叩了一个头,转身蹒跚着离去,身形却轻松了许多。

      知天明和华逸之看着周一竹的背影消失,华逸之却沉沉说道:“王爷,此人……”

      知天明似知道华逸之要说什么,摆了摆手,“由他吧,他是……算了,说到底也是我巴氐人,虽有些软弱怕事,却不会出大事的。走吧,进去说。”刚要转身,却见刚才那管家连滚带爬老远就嚷着跑过来。

      知天明浓密的大眉一跳,问道:“知瑞,出什么事了?”

      “王……爷!”知瑞却咚一声跪下,似耗尽了全身力气,哭道:“王妃和世子爷不见了!”

      “什么?”知天明脚步一颤,高大的身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你……你……”

      “王爷,您可千万镇定啊!”知瑞忙爬起来扶住王爷,“是这样,王爷,刚才小的来报讯时王妃还抱着世子好好地从厢房出来。小的回去招呼人扑火,没见着王妃,还以为王妃已经另行安置了,可……可小的看东院的火势已小,去寻王妃,却到处都不见王妃和世子踪迹。府中下人也一干都说没见过王妃!”知瑞已经镇定下来,这一番说辞,让知天明眼前一黑,差点又摔了下去。

      斧原的人都知道,知天明好勇善斗,智谋英勇,却唯有一点,多年无子,好不容易前两年得了一个王子,爱若珍宝,就连那生王子的如夫人都扶正为王妃了。他想着这今晚失火,即使是人意所为,定是有人打他的主意,或是易行川前来找他那几千兄弟,断不会想到有人会将手伸向他最软弱最无备的王妃世子!

      “王爷别急,怕是贼人的奸计,且等等再说!”华逸之安慰着知天明,一双阴寒的眼睛却似无意飘向水清扬藏身的树叶间。

      水清扬心中一动,却见寒光一闪,点点芒星已经洒向自己,忙身子如水般直转向下,待到半空,身形一转,脚步蹬到树干上,身子如风筝般斜斜飞向院墙外。耳边却传来几声断喝:“有刺客!抓刺客了!”院外巡逻的士兵顿时如潮水般涌来。水清扬脚步如飞踢开了几个最近扑来的侍卫,展开轻功就要跳过人群向府外冲去。身后却传来一阵劲风,直扫腰间。水清扬没有回头,却也知道是师兄的无影剑,只得扭腰挥剑回挡,用的招式却是那招义父最得意的随风摆尾。

      水清扬依旧没有回头,身形却不减,如鹤般冲天而去,果然身后的袭击看似汹涌却无一能对她有任何厉害的阻拦。“穷寇莫追,保护王爷要紧!”华逸之的声音焦急响起,果然呼啦啦一群举枪持刀的侍卫马上调转了方向,奔向知天明所在的小院。

      水清扬见人势大减,不敢松懈,尽全力展开轻功,腾挪跳跃着跳上屋檐房顶,如风而去。待出了王府,更是更快地消失在夜色中,身后杂乱的追击声很快消失不见。几个腾落,转过几道街,水清扬才放慢步子,最后停在一个空旷的院落里,摘下脸上的面巾。

      “师兄,出来吧。”水清扬冷冷地注视着黑暗中的一角,眼角含冰,却又有着种天生的清理明亮,风情并不因主人的恼怒而消失。

      华逸之从黑暗中跳出来,惊讶道:“清儿,果然是你!你不是已经回沥朝了么?”

      “嗯!”水清扬只嗯了一声,望着华逸之惊喜的脸,淡淡道:“师兄怎么在贵王府?”

      华逸之眼睛微眨了一下,却笑道:“一点小事,清儿并不会感兴趣的。”

      水清扬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一向对水月阁的事避之不及,从不愿参与,华逸之既然这样说了,她就没法再追问了。

      华逸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却问道:“清儿怎么会夜探贵王府?”

      水清扬一向对师兄的为人不赏识,对水月阁的事更是极力反对,所以虽自幼跟华逸之同师共事,却跟华逸之并不知心。于是只道:“我是来找易行川的!师兄也知道我和易行川是好友,这次来斧原却一直不见他,听说是被贵王爷抓住了,所以夜里去试探一番。看来果真如此!清儿看着师兄在贵王爷身边倒似极为熟识的,可知易行川现在何处?”

      华逸之虽为人阴沉,但对水清扬却一直是敬仰爱慕居多,见水清扬说得倒合情理,也不怀疑,“易行川并未在贵王府,更没有被贵王爷抓住,清儿这是哪里得到的误传呢?”

      “误传?我刚才不是看见周一竹在贵王爷面前恭敬的很么?”

      “清儿你不知,罢了。既然清儿是担心易行川,我就告诉你也无妨。”于是华逸之对周一竹背叛易行川之事讲述了一遍,倒是清楚的很。

      水清扬心中一动,看来让自己来斧平的人绝不会是师兄了!但师兄怎么会对易行川之事如此清楚?难不成?水清扬心底打了个冷颤,不敢想下去了。冷月清幽的眸子也淡淡的黯了下去,却不愿让华逸之看见,扭头看着刚从云层里露出微光的细月,“师兄,你怎么对这事如此清楚?难不成这也是师兄一手策划的?”

      华逸之听水清扬语气冷淡,却深知她那是因为存了成见,忙慌道:“清儿不是这样,我不过是奉命来保护贵王爷而已,并无其他!”

      “果真?”水清扬侧脸细看华逸之,仿若要在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出某种确定的答案。

      华逸之看着水清扬水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鳞光闪闪,如一条夜幕下的美人鱼,惹人爱恋,却又带着满身的鱼鳞一不小心就会扎到手指,不禁心神始乱,却又忆起某种难解之事,到底还是坚定的点头。

      水清扬见华逸之眼神飘忽,暗自叹息了一声,自己虽名义为无月阁的少阁主,也就是月主,可无月阁的内幕又何尝如同那天上的乌云一般,自己又能窥探到多少呢?想来这件事又是义父手底的大买卖,只是自己莫名被牵扯其中,又该如何是好?“这次的任务真的只是保护知天明?”

      话一出口,华逸之就怀疑地看着水清扬,水清扬是一向不问阁中之事的。

      水清扬见华逸之沉吟不语,知他存了怀疑,只装作平淡道:“我不过问问,我只担心易行川而已。易行川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们真的抓了他所有的兄弟,那一定会来贵王府找贵王爷报仇,那时岂不是要起冲突?”

      “清儿是担心这个啊,清儿放心吧,那易行川是极为滑溜之人,且不说不一定来王府寻仇,即使来了,有了清儿这句话,只要能保住知天明的命,我们就算完成任务,所以如果可以我会尽量放过他的。”

      水清扬点头,知华逸之肯定还有不肯说的话,但也追问无益,“那也罢了,这几日我就留在斧平,等着或许易行川会来。师兄也快些回去吧,想来现在贵王府已经乱成一团了。”

      华逸之点头,“清儿歇在哪个客栈?我也好知道,有个照顾。”

      “朋客客栈,师兄忙你的吧,如果有易行川的消息请记得告诉我啊。”

      “清儿放心,清儿的朋友就是师兄的,师兄一定保证他完好无缺。”华逸之笑的极为真诚,如果是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以为那是世界上最诚恳的笑容。此时的水清扬虽不全信他的话,心底对他却也是极为信任的。她一向认为她和华逸之的疏离,是因为立场和处事的原因,而不是其他。

      夜风渐起,暖春融融,轻柔的让人忍不住放下心中所有的杂念,只感念着这春暖花开的日子。这一夜的斧平城却如此的不安宁,注定是一场大变前的暴风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二十九、夜黑风高放火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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