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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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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提出异议,于是一切理所应当的进入到下一回合:荒唐贼寻鱼目,眼迷不识货。反正我不相信那颗黑钻是真的,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它告诉我没人会心大到把珍宝放在一个毫无防备的家里,即便是用“藏”,这么大点家,能藏哪?
但他们执迷于此,那就不管我的事了,让他们找吧,落得空空一场也是个教训。与我有关的,是江美,我等不及以后再问,必须现在弄清楚。
红脸大汉押着汪洋,齐水月被胖男人押着。江美走在最后,经过我身边时我一把拉住她,因为还有人在,便只以目光无声质问。我很平静,双胞胎也纹丝不动,我们这认识她六年的三个人没先激动,江美倒反应很大,在我终于拦住她的这个时候。
“干什么!”她手臂猛甩试图挣脱我,挣脱不开,居然发狠一脚用力踩在我脚上。这女人,搞得好像她才是委屈的那个。我不服,虽然疼得直缩脚嗷嗷惨叫,但我也用力,使劲握着她的手臂就是不松。
我们两个甩杂戏似的扯来扯去,双胞胎在旁边也不来拉,反而一副看热闹的派头,就差鼓掌了。倒是瘦男人陆风涯,频频回头,终于在身影彻底消失后一秒,又探回脑袋小声喊:“小江,要帮忙吗?”
挣扎归挣扎,江美还是选择直面问题,对陆风涯摆手表示不用。整个视线可见范围内只有我们四人时,她长叹气,将脸上面具取下,说:“放手吧。”
我松开,甩甩有些酸的胳膊,质问却没有马上说出口,只是看着她白皙的脸,恍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我又甩甩疼痛未消的脚,第一句话被二黄抢了先。
“江美,你为什么在这?”
“抢劫。”她说的简洁。
“为什么?”抢着话尾,我终于问出来。
“因为……”她看着我,又看看双胞胎,表情淡淡,眼中也并未含有什么难以解读的东西,“我想。”
说出来的话却如此令人不解。
“你想?”我重复了一遍,又带着心中惴测再问:“是他们逼你的吗?还是你缺钱了?”
“哼,江老大,江怀古,你以前不是说你最了解我的吗,怎么现在不懂了?”
大黄见我不说话,气氛又僵持下来,急的他忙道:“这可不是怀古不懂,谁能想到你会愿意来抢劫?我说你这也太突然了吧,真不是被啥刺激的?”
江美摇摇头,“知道他们策划要来这家,我很感兴趣,就来咯。”
“因为那个什么黑钻石项链?你真觉得那是真的?怎么可能……”
我这疑问江美肯定早就想过了,她很不屑地笑一声,重新将面具带回脸上,边说着:“管它是不是真的,反正都不会属于我。是假的我们也没有亏到哪去,是真的就赚大发了,所以当然要找一找,不能错过任何希望呀。”
“有危险,被警察抓到……”
“没关系,我愿意赌。”
“如果,我现在强硬把你拉走呢,也许……”
“也许你可以考虑下实际情况。”江美后退几步离我远些,手指指外面。
好吧,我没话说了。
“那你们呢,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说话,二黄就答道:“齐谷出钱让我们把齐水月跟汪洋拆散了。”
“哦?所以你们让我做这身衣服……”
“小情侣情比金坚,劝不开,得用点特殊手段。”
这特殊手段怕是也用不成了,我默默吐槽。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突然响起声尖叫,吓得我一愣,本能以为是他们对齐水月动了粗。那还了得,二话不说,我拔腿就跑,冲出房间拐个弯的时间,又听到那屋里动静很乱,有男人喊叫着“你是谁!”“不准动!”什么的。我更疑惑,但很快令我疑惑的场面就出现在了眼前。
屋子里乱糟糟的,地下七零八落的躺着很多东西,而唯一一个椅子,被陆风涯举着,朝另一个人扔了过去。多出来的一个人!穿着暗绿色棉夹克的男人。他原本半个身子在大开的衣柜里面,见椅子朝他扔来就眼疾手快的马上闪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抬起手上的东西指着陆风涯,又左右移动指着众人,大喊道:“不许动!我是警察!”
我望着他手上那把黑色的手枪,无声的朝旁边移了移,又移了移,顺便将双胞胎和江美也拉过来,靠墙站着。
“我的妈,他是警察?!”二黄小声惊叫。
这话里分明还有另一层意思,我又往门边移了移,问他:“怎么,听起来你见过他?”
“不是啊,”二黄惊惶的摇头,“我刚才搜她的房间的时候,突然听到衣柜里有声音,卧槽吓我一跳,你知道我最怕那些衣柜里藏着的东西了,万一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是个变态杀手咋办。我不敢多想,马上就把那锁给扣上了。”
房间里又在吵嚷着什么,也许都不相信那把枪是真的,所以在乱糟糟的说话声中,“砰”一声巨响,世界安静了。
沉默。房间里屏气无声,我们也闭了嘴。一时间我不敢再动,只是很快,我们四个人,又很默契的同时朝门口处移动,缓慢的,不敢发出动静。
在我们移到鞋柜那里时,我听到齐水月崩溃了似的哭叫:“啊啊啊!这房子里到底还藏了多少人,你们到底想干嘛……想逼死我么……”
另一陌生男音响起,是那警察的,语气很无措的在安慰,“齐水月小姐,你别哭,我是警察不会伤害你的,是你爸不放心,让我暗中躲在这保护你。”
“什么我爸!他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要把坏人引到家里来!”
“是局里拜托他的,这几个罪犯正好盯上他了,就顺水推舟请他帮我们来一个瓮中捉鳖,你别哭了,你爸知道会怪我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这是!难道让我们来劝她女儿也是计划中的一局?难不成我跟双胞胎也要抓走?靠,此时不跑更带何时!
我对大黄二黄、江美打个手势。他们都点头做好门一开就跑的准备,我深吸气,缓解心中的紧张气氛。然后一股作气刷得扭动门把拉开门,吱声中我拔腿的动作还没来得及进行四分之一,又被逼生生止住。在江美的尖叫声中,我又深深吸一口气,把早已抛在脑后的耶稣基督玉皇大帝又请回来一个个在心中喊了遍。
可眼前的情况好像哪路神仙都保佑不了了。我怔怔看着这个站在门口,浑身浴血,手中菜刀上的鲜红液体滴滴滑落在地上的恶鬼。是那问我们要安眠药,在对门跟丈夫和小三打架的红衣女人。
“这里好吵……啊我见过你,”她朝我们咧嘴一笑,我注意到她脸上原本乱糟糟融化的妆没有了,取代的是浓浓的眼线,和只化了半边还斜斜歪出来的口红,剩下的似乎没来得及画,就被溅满了鲜艳的血珠。满脸都是,满身都是。
我后退一步,看她的表情又凄然下去,“这里刚才砰的一下好响啊,所以我来看看,你为什么在这呢。”
身后又传来响动,我不能回头去看,只听得不知是谁的一声叫:“我的妈呀。”
然后是齐水月的声音:“啊!云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小月……”这个叫云姐的女人看见她,表情一下喜悦起来,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她朝门中跨进一步,我们后退缩到墙边,她却又站住不动了。
“小月,我…我把他跟那个贱人小三杀了,我…”她抬起菜刀,手指轻轻摸着那血淋淋的刀面,眼神疯狂起来,“他们居然跪下来求我,让我成全他们,哈哈哈哈…成全。我好生气啊…小月,好生气……”
她的目光从菜刀上移走,看着齐水月又是痴痴一笑,这种癫狂样,谁看了能不害怕。现在的云姐,已不在是齐水月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所以她退缩了,不知觉的惊恐后退。
只是身体微动,往后缩了小步的距离。但于一个濒临崩溃的人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云姐的双目圆睁,红色渐渐也染进了她的眼珠,她不敢置信,惊讶,最后化成了烧毁灵魂的怒火。
“你也嫌弃我吗…小月…你也要嫌弃我吗…”她表情狰狞,十足的疯狂,又突然转身看着我,恨恨道:“你为什么不把安眠药给我,为什么!”
她又像在药店门前那样不断念着安眠药,我看着她手中的刀,心中警铃大作。果然,她说着说着,突然双目一瞪,抬刀就朝我砍来,鲜红的血影与刀本身的寒光交织着闪过,我来不及躲避,尖叫声与痛呼齐响,几秒过后,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但江美倒下了。
嗡嗡嗡…我的耳中突然只有尖锐的鸣声在响,我感到一阵眩晕,身体跟着江美一起跌了下去。
眼睛由于快速的动作而模糊起来,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还能不能思考,只是任凭本能驱使肢体。视线清晰时才看到自己的手悬在江美肩膀那道清晰的伤口上,在剧烈颤抖,但仍能摸到满手温热的液体。
“哈哈哈哈…好爽好爽,反正我已经杀过两个了,我要把你们都杀光,都杀光……哈哈哈哈。”
女人疯狂的笑着,喊着,身边有人影窜出去。我茫然抬头,看见双胞胎将疯女人扑倒。他们如野兽纠缠厮杀,可人毕竟不是野兽,不要命的人还拿着武器,这优势如此明显。那菜刀上又染上新的血液,双胞胎两个都瘫在旁边微弱的挣扎时,疯女人又爬起来,狂笑着举着菜刀冲过来。
有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死神的身影,但它如此可亲,我感觉不到害怕,只是低下头去,想在看一眼喜欢了好多年的江美。她也在看着我,眼睛不再是明亮,只带着满腔的悲哀,泪珠一颗颗落下来。
又是震耳欲聋的枪响声,视线中疯女人颓然倒地,死神也黯淡退场。一出血淋淋的无稽闹剧,彻底落下帷幕。
“她怎么样?”警察冲过来,伸手想要把江美的面具摘下时,我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抓住他的手用力甩开。对他无措的表情我只摇摇头无声道歉,然后双臂轻柔穿过江美身体下,抱着她站起来。
“请帮我把他们送去医院,我们不是坏人。”
警察看向倒在地上的双胞胎,果断点头,很愧疚地说:“对不起,是我没做好。”
在我胸腔中压抑的苦闷在他点头时已然少去一半,我放下心来。对他的话无法也没时间去回答什么,只感激的微笑一下,朝电梯走去。
电梯停停上上,时间其实很短暂,但又那么漫长。等待时我余光瞥见警察蹲在双胞胎身边,齐水月也来帮忙,他又是拨电话又是抬枪镇压在房子里蠢蠢欲动的人。
终于叮咚声响起,我迈进电梯,愣愣看着电梯门合上,下坠。一层一层是那么快,就如某些时候生命的流逝速度一样。
我低下头,轻声但坚定的对江美说:“你别死。”我有些担心她听不听得到,我想加大声音的,但说出口还是这个音量。没办法,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抱着她的两只手臂和要送她去医院的两条腿上了。
等了一会,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电梯也开了。我只能轻轻叹一声气,走去电梯。出了楼冷风又肆虐起来,漆黑的天空无星无月,只有地面上竖立的照明灯懒懒亮着,照出一块又一块的昏黄。
我不敢跑,怕扯到江美的伤口,只能快步地走,目光在前方和地面来回扫视,仔细留神。
我感觉到江美挣扎了一下,她微弱的声音由风携着,吹进我的耳朵中。“张老大……”
“哎。”我应一声,停住步子垂头看她。
她很轻的笑了一下,我便把头再放低些,听见她说:“你的……书店,我在里面吗?”
我苦笑,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曾经在里面的,后来发现那不像你,就又拿出来了。”
“呵呵…如果你同意…我在里面白吃…白喝,什么也不用干的话……”
我屏气凝神,等待她说下去。她顿了好一会,才继续道:“那我想…我还是…不会愿意进去的,太无聊了。”
“你确定?”我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说话了。我正要再走,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汽车鸣笛,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在身边。一位中年男司机探过头来,皱眉担忧的问:“需要帮忙吗?我送你们去医院。”
手术一直做到半夜,期间大黄二黄也被送进了这家医院,甚至还有疯女人云姐。子弹只打在她的肩膀上,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暂时的。等这江美,双胞胎都躺在病房里昏迷的时候,我才彻底松下一口气来,瘫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消失,骨头也仿佛散了架,有气无力。
我盯着头顶白茫茫的天花板正出神,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我懒得接,只仍它响着,一遍又一遍,最后随着病房门开的声音停止。
我扭头,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冲锋衣,手中领着几袋水果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是齐老板。他还是昨天的打扮,就是脸上多了几块青肿。
“怎么不接电话?害我把这层楼的病房都找遍了。”
我没有回答,只疑惑的看着他脸上的伤痕。他也察觉到了,便耸耸肩,将水果放在桌子上,坐在床边说道:“被那帮抢劫犯打的,就在她家二楼上。”
他朝江美努努嘴,我“额”一声,才把身子坐直些,“原来那楼上那么响的动静就是因为你?”
“一半吧。他们为了弄出那条项链的下落,可废了好大劲,当然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就跟他们打,你女朋友也从中帮衬着,诶,终于还是寡不敌众,英勇挂彩。”
“那个项链,”我想了想,还是直接说:“是假的吧。”
“不算假,好歹也是黑水晶做的,也值点钱的。”齐老板说着,似乎想到什么事,表情郁闷起来,“我特别定制做给我家丫头的,不知道那个姓陆的在哪里看到了,居然打起它的主意来。我开始都没注意到,还是前几天警察局的来找我,让我配合他们演出戏,我才故意说是黑钻石做的,哈哈,他居然相信了。”
他又道:“警察说怀疑他们很久了,但苦于没有确凿证据,这下终于确定,虽然中途给他们趁乱跑了,不过很快就又抓了回来。”见我皱眉,他很精明的猜到我心中所想,便笑了笑,“你放心,只要你女朋友肯配合调查,就不会有事的。”
我点点头,看着躺在床上,难得给人温柔感觉的江美,无声轻叹。
“请你们做的事,报酬我都打进各人的卡里了。”
“可是我们并没有成功。”我转头看他,见他神情很开心的样子,心下已有些了然。
“他们抢的东西都装在背包里没能带走,后来清点了数量,少了一件,是最值钱的。”
我挑眉。
“我一直知道的不多,请你们之前还只是打听出汪洋有职业盗窃珠宝的嫌疑,但这个人藏得更深,手段也挺高明,所以一直只在怀疑范围内。我就没和你们提起,另一方面也是怕我女儿知道了会非常难过。”
“可真巧,我就是这么说他的,没想到还被我猜中了。”
齐老板苦笑着叹气,道:“可不是,但好歹算是给小月打了一个预防针,让她接受起来没那么困难。不过你猜怎么着,小月居然说‘不要抓汪洋了,让他走吧’。”
“痴情种啊,那你抓还是不抓?”
“那又不是我说了算,我只能决定起不起诉他。”
“那?”
“偷偷的起诉。”
窗外的天空已渐泛白,又一轮旭日将升,伴着一个故事的落幕,将会有另一个新的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