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闲吃冷茶

72、第 72 章

　　家里有了娃，虽然是别人家的，可怎么也多了个累赘。
　　一个星期里季怀冬有两天二班晚自习两天七班晚自习，王祯作为班主任更是没晚自习也要突袭去学校转转。秦贺寄人篱下，班主任又订下放学后十分钟内到家的门禁，渐渐看清现实认了命，这段时间主动远离狐朋狗友们的网吧邀约和小吃摊诱惑，自觉踩着下课铃收拾书包，要么亦步亦趋蹭王祯车，要么尾随季怀冬步行回家。
　　星期三晚上是语文晚自习。课间秦贺去二班溜达了一圈，从认识的人那里要二班课表，恰好撞见课间回办公室穿了外套回来的杨浩浩。杨老师和蔼笑着同他打招呼：“听说你现在借住在你们王老师家呀？怎么样，他家伙食可以吧？”
　　王祯家季怀冬管伙房，秦贺同他八字不合，自发性讨厌。今天早上，季怀冬偷偷在他的气垫床四个角各藏了个闹钟，间隔两分钟一响，每次响一分钟，等他压着火将闹钟全翻出来困意也没了，只剩火气！
　　还企图深夜使唤他出门买蛋糕！
　　想起早上的事，秦贺把眉一皱，移开眼盯着走廊外的瓢泼大雨：“杨老师，我回班了。”
　　小预备响起，杨浩浩笑笑，没再说什么便放他走了。

　　让两千瓦自带粘人功效的小灯泡妨碍了这些时日季怀冬早后悔一时心软留下秦贺了，好容易捱到周三，王祯与他都没有晚自习，吃完晚饭洗完碗擦干净手，季怀冬凑到电脑桌旁两手一抻开始撒娇：“老师，我们去公园转转吧。”
　　“嗯，”王祯操控着鼠标键盘，紧盯屏幕没听见去：“啊，等下。”
　　季怀冬瞥一眼显示屏，发现大局基本已定，于是很听话地等了一会儿。也就不到半分钟，季怀冬便等到了王祯怒骂拍桌丢鼠标，于是矮身蹲下，趴在桌边笑眯眯又说了遍：“老师，我们去公园玩吧。”
　　“嗯？”王祯出了口气，捞过马克杯喝水，反手指窗外：“下雨。”
　　傍晚时分下了阵急雨，此时早已雨过天晴。季怀冬回头扫一眼后阳台外湛蓝的天，笑，站起来拉王祯：“早不下了。走吧，你都输一下午了，再输下去该怀疑人生了。咱们出去逛逛马路，换换心情，回来再打呗。”
　　“外面怪冷的我不想去。”
　　王老师企图挣扎，然挣扎无果，季怀冬笑眯眯轻声诱哄：“穿厚点的外套就行了。走吧，难得咱俩都没晚自习，走嘛。”
　　王祯发现他现在是越来越经不住季怀冬撒娇了，半推半就进了卧室，随便换了身衣服又出来了。虽然始终不情不愿可丝毫没耽误半点功夫，最后还是跟着出了门。

　　仲秋早晚已凉的厉害，工作日晚饭后出门散步的人本就少，又因雨后降温再少去大半。路上过往行人皆匆匆，少有闲情逸致如他二人，定在路过的小学门口看家长接孩子就看了半天。
　　过了热闹的学校再往前没走一会儿便进了公园。整个夏季充当避暑胜地的市中心公园让萧瑟秋风吹的欢笑稀少，穿过黄了的坡堆、落叶满地的回廊拾级下至河岸边，晚风吹得王祯哆嗦了一下，拉紧外套拉链：“你看季怀冬，人家都知道天冷了，要在家窝着，就咱俩特别，特别的傻！出来灌风，啧，连不畏严寒和酷暑的小情侣们都知道换地方了。”
　　季怀冬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也没料到会这么冷。他外套里穿的是短袖，早被嗖嗖小风吹直打颤，抬眼瞄下又阴沉起来的天，勉强笑：“要不我们也换地方吧，去超市买包水饺，明早上吃水饺。”
　　“走走走，我想吃馄饨，不想吃饺子，”王祯忙推着季怀冬往上台阶回走。
　　手机里显示的是晚上没雨，可二人刚离开河边头顶上阴沉沉的天便开始啪嗒啪嗒往下落雨珠。豆大雨珠砸地上开出一地水花，季怀冬联想到傍晚的那阵急雨拉上王祯不由加快了步伐：“快点，这雨肯定也是一阵，抓紧走，快点去超市躲躲。”
　　王祯早急了，反拽着季怀冬小跑：“早说天不好你非要出来！”
　　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季怀冬顾不得争辩忙跟着跑起来，近乎无人的公园只有游乐场里又三两家父母带着小孩在玩耍，此刻纷纷也在找地方躲雨。
　　两个大男人携着手刚飞奔过游乐场，雨珠陡然连成线，哗哗坠下来。二人躲闪不及，大雨慌忙中季怀冬扫见不远处的凉亭，指着大喊：“那边那边！那边有亭子！”
　　王祯骂了句拉着人便往游乐场里跑，跑近雨势再度突急，坠连成线的模糊视线里恍惚见凉亭里一家长抱着小孩往外跑，顾不上多想，二人直冲进去。可等冲进凉亭了，王祯却真急跺脚了：“妈的哪个傻逼把亭子修成镂空的！”
　　疾风乍起，卷着骤雨哗啦从露天亭顶倾泻而下，顷刻功夫湿了二人半身衣衫。
　　季怀冬回头望了眼北边：“回廊！去回廊躲躲！”
　　“太远啦！”
　　王祯头也不回抓起季怀冬的手又再次冲回雨中。
　　季怀冬以为他飞行员的视力发现了什么隐蔽场所，等王祯把他拽到滑滑梯底下时惊的张嘴呛了一大口雨：“咳……不行咳咳……”
　　“赶紧的！雨越来越大了！”王祯急得根本听不进话，撵着季怀冬催他赶紧往上爬。
　　色彩鲜艳明亮、造型可爱的大型滑滑梯上面有一个小朋友们爬上梯子后暂做停留的拱型小房子，季怀冬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和王祯缩手缩脚挤在这里面避雨。
　　黄色小象可可爱爱肚内空间不是很大，刚刚好容下季怀冬与王祯。
　　急雨势猛更兼劲风不断，巴掌大的避雨处在漂泊大雨中不比飘摇的茅草屋强，王祯爬上来又后悔了，摸着屁股底下湿哒哒的塑料板不安：“咱俩得有三百来斤吧，不能把这塑料板坐塌吧？”
　　“不至于，”季怀冬拨弄湿发，开始解外套扣子。
　　“干什么？”王祯感觉到他动作转头愣了下，又道：“湿了也先穿着，这地方前后没遮挡有穿堂风，小心感冒。”
　　季怀冬脱下宽大的牛仔外套一展，抖了抖将他与王祯罩在了里面。凉风过，沾了雨水的胳膊登时起出一片鸡皮疙瘩，季怀冬抖了个激灵，强笑：“是啊有风，挡着点儿不容易感冒。”
　　“你有毛病吧，”王祯看不下去：“都什么天了里面穿短袖，赶紧穿上！”说着别扭想躲，可小黄象里空间就那么点，想躲也躲不开，只能朝塑料壁板上靠去，再斥一句：“赶紧穿回去！小心着凉。”
　　“别动别动老师，”季怀冬急了：“乱动进风了！”
　　王祯靠着冰凉潮湿的壁板望着季怀冬冻的打颤还强展着双臂撑起外套罩着他二人。一件外套虽单薄，却也确实挡住了些许风雨，就像这两面漏风的窄小塑料屋，简陋但到底是个庇护所。
　　自个都成落汤鸡了还怕另一只落汤鸡淋更多雨。咳嗽一声靠回季怀冬身边，王祯叹气，拉开稍微厚一些的运动服拉链：“你穿我衣服，我来挡，我里面是长袖。”
　　季怀冬脸都白了，仍旧摇头：“等下…你先拿…着外套。”
　　上牙磕着下牙话都说不利索，王祯没多想赶忙从他冰凉凉的手里接过衣襟两角。下一秒，季怀冬迫不及待直扑进了王祯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卧槽！”王祯瞪眼急了。
　　季怀冬也急，闭着眼喊：“我快冻死了你就让我抱一下！”
　　王祯抻着外套到底最后没把季怀冬丢出去，死死昂着头，深呼吸了好几下咬牙：“你他妈早有预谋的吧！”
　　季怀冬躲进王祯怀里直打哆嗦，磕磕绊绊转移话题：“我能算到……下暴…雨我可真神了。”
　　王祯肺都快气炸了，胸膛起伏不停，僵直着身子梗着脖子偏过头去，咬牙不再说话。
　　季怀冬也不吱声，埋在王祯颈窝里的脸涨的双颊通红。
　　他是心烦意乱下的临时起意，如愿把人抱上之后随之便架在了半空，找不到台阶松不开手。
　　豆大雨珠直直撞击塑料棚顶，劈里啪啦迸溅开一片水花，小小容身所外猝不及防的风雨依旧。季怀冬断定的阵雨下了近一小时，用一个铺天盖地气势汹汹的开场砸懵所有人后，声势一收，唱起西皮流水，活泼有力继续后半场。
　　王祯忍到外面暴雨转中雨，中雨转小雨了终于忍不下去了，缩回举僵双臂随着湿透的外套一道，一声不吭把人推出去。怕季怀冬纠缠不放王祯出手不轻，然而一直紧紧拥着他的季怀冬此时却极顺从便松开了手，绵软无力仍由后背撞上塑料壁板，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王祯推开了人就懒得再看他一眼，回退至另一侧，绷紧肌肉抱臂挡在胸前，扭头皱眉紧盯着外面的雨。
　　雨声隔绝了世界。树叶被雨打落，风吹卷起，打着旋儿正欲离去，又一阵雨点急急落下，终落进泥里。
　　断断续续穿过的风吹冷了胸口的怒火也将相拥的余温一并带走。冷静下来，王祯没那么生气了，瞥眼对面垂头耷脑的季怀冬终是不忍，闭眼重重出了口气，脱下外套丢过去：“要点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