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说你爱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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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鲜红的指甲仿佛下一秒就要划破慕淮叶的喉咙，可白一念虽然手都因为愤怒在微微颤抖，却怎么也没有伤到慕淮叶一根毫毛。
“你说啊，说啊。”白一念死死地盯着慕淮叶，眼里的红色已经浓郁到像是要流出来一样，像是他哀到极致，无处释放的血泪。
慕淮叶看着眼前的白一念，向来波澜不惊的心境竟然荡起了一阵涟漪，眼神都被覆上了一层不忍。说到底，他对白一念是用了心的，那为数不多的柔情，也就给了这一人而已。
当年，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想好利弊对错，就做出了决定。他用自己的以后，换了白一念一个过去。白一怀这个已死之人，被他用本不耻的方式硬生生的给抢了回来。但现在再看，因果轮回果然是不可能被逆转的。而这个因果，确实对白一念的再一次的折磨。
“一念，你清醒一点。”
“师傅，说啊，说你爱我。我爱你呀。是因为我是魔？你看不上我了？”白一念流不出眼泪了，声音却是哽咽的。
“你当初为什么要出现？”
“你为什么要说会护着我？”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你为什么要帮我找回小怀？”
“你为什么，还会相信现在的我？”
白一念没说一句，心脏都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过去所有美好的回忆，现在却全部变成伤人的刀。刀刃对着自己，柄却都是在别人手上的。
“我是你师傅。”慕淮叶认真地看着白一念，眼光没有一丝闪躲。是了，只是师徒情义罢了。
“我不相信。”白一念失控一般的叫喊起来。
“我该恨你的，你亲手把我推下了天庭。可我没有，我在这里，最肮脏不堪的地方，想着你，念着你。我没法恨你，我不能，我只是更爱你，更想要你。”
慕淮叶突然拉过白一念的手，轻轻松松的就将他之前对着他的那只手给拉到了一边。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恨你。”白一念笑了一下，娇媚至极。
“不是我推你下去的。”慕淮叶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周身的气场瞬间大开，连白一念都有些受不住。
他竟然，被那个人给算计了。
“一念，我现在要回天庭，你不要再闹了。”慕淮叶往后一撤，与白一念隔开了一段距离。
“我不要！你又要走，我不准，不准，你们不要都离开我，我不要！”白一念言语混乱，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只知道，他要把慕淮叶留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白一念变掌为拳，直接向慕淮叶冲了过来。慕淮叶反应迅猛，立即闪过，白一念只打到了墙面。那墙瞬间凹下去一块，碎屑四分五裂的掉落在地上。
慕淮叶暗自心惊白一念竟然想要袭击自己，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
白一念一招一式都是和慕淮叶学的，所以虽然他出手狠辣，却也不能对慕淮叶造成什么困扰。慕淮叶游刃有余的躲过他的攻击，一遍寻找着一招制敌了机会。
“别走，别走。”白一念的攻击缓了下来，他发泄完了自己的怒气，最后只有满心的疲惫。
他的心累了，比心死更痛苦。
红衣的少年跌坐在他亲手造成的废墟中，捂着脸，发出嘶哑尖利的叫声。那个声音不像以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不想现在风情万种的青年，更像是一个自我毁灭了的非人。
白一念失去了自己。
整座老宅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桌椅什么的已经化为齑粉，连两人合抱粗的柱子都断掉了几根，屋檐奄奄一息的支撑着屋顶。瓦片也被震掉了几片，露出天边若有似无的亮光。这才知，天快黑了。
慕淮叶望着地上摊坐的，无法自已的白一念，束手无策。他该说什么？他已经阻止过一次了，劝慰过一次了。本不该有这第二次，但世上总是缺少未卜先知。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只能强迫自己接受。结局是好是坏，都没有意义了。
突然，白一念抬起头，红红的眼眶和红色的眼珠交相辉映，脸颊上却是干干净净，竟然显出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
“师傅。”他哑着嗓子说，“你若现在要走，我不拦了。”可眼里却是恳求的，比起他现在拥有的实力，实在是卑微到了骨子里。
慕淮叶在还没成神的时候就是个冷漠的人，就想块冰，不可能被捂热的，只能融化，还留你一身冷水。
或许没人知道，成神的条件有多苛刻，所以这些年还没有人能够达到这种境界。除了自身足够优秀之外，还有一个硬性的条件需要满足——杀人，杀很多的人。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七情六欲，是因为有爱恨嗔痴。所有的情绪一旦加深，就会成了执。神本是人，却为了别于人，而斩断了红尘。
没人会不害怕死亡，因为他们总是害怕离开人世后，他们曾经在意的会怎么样。儿女，爱人，父母，财富，名声，家业，地位，所有的一切都会使人产生执念，无人能真正洒脱于世。
为神者不可再与俗世牵绊过深，不然会万劫不复。他们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成为执刀人，消除执念。当体验过杀戮，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在值得执着。
因为你会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他们是在重塑自己的想法，使自己变得冷漠，真正的超脱出生死的界限之中。
望着哀求他的白一念，慕淮叶心里一片平静。他心里也有过一丝动容，可偏偏他清醒的知道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我得回去。必须。”
白一念最后的支柱倒塌了，他的眼里闪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受伤，心狠狠刺痛了一下。他看向慕淮叶的眼神变了，既偏执又疯狂。
“好。”白一念慢慢地站起了身，说，“我等你。”说完，直接冲出了南宫老宅，如风般消失在天际。
慕淮叶也冲了出去，“轰”的一声，那本早该毁于一旦的南宫老宅轰然倒塌，溅起四周一片尘灰。
“咳咳。”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尘土中传来，耳力极佳的慕淮叶直接过去揪住那人的领子将他提溜了出来。慕淮叶将那人放在地上之后，立即去看自己雪白的衣衫。他看的有些愣了神，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担掉了灰尘。
“咳咳，你那件衣服再干净，一念也不是以前那个他了。”方栩知道的，白一念以前喜穿白衣，与他温和的长相相得益彰。可如今，在他的推波助澜下，也只能是过去的记忆了。
“方栩，送我回去。”慕淮叶像是没听到方栩的话似的，实则双手已经在袖下紧紧握拳。
“这个没问题，你知道哪里有河？”方栩问道。
慕淮叶罕见的迟疑了，然后说：“跟着。”说罢，就往前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方栩摇头看他，也跟了上去。身为渡者他又怎会不知道哪里有河。他只是想知道，那个地方慕淮叶还有没有印象。结果，他果然也没有忘记。他的反应就足以说明这一切。
“军神大人慢些，我一个小神可要费些力气才能勉强跟上您呢。”
“我可不知渡者失去神力的同时也失去了神体。”慕淮叶毫不理会方栩的无病呻吟。
“那与军神大人相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是你自己该的的，你欠他的。”慕淮叶的声音混着风声一起进入方栩耳里。令一向舌灿莲花的方栩都无言可驳。
“是了，是我欠他的，我活该。但我不后悔。”方栩提了点速度，近乎于慕淮叶并排，认真地说道。
慕淮叶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向前方，一路无话。
若是执念那么好消除，那么白一念不会入魔，方栩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又向前没一会儿，那处曾经慕淮叶下凡回仙界的山洞又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故地重游，唯有回忆里的情绪在翻滚，其余的，却都是不真切的模糊一团。
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施法，不记得那时白一念清晰的模样，却偏偏能重新忆起那个坚强隐忍的少年，为他忍受痛苦时，他内心被唤起的保护欲。
慕淮叶第一次有保护一个人的冲动，希望他能够余生平安。所以他会说，有我护着你; 所以他会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的底线放低；所以他会有了感情，所以他才会让自己拒绝白一念。
虽然他不爱他，但无关情爱，是责任。而白一念对他，也只是依赖罢了。
归根结底，一个没有执念，一个执念过深，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方栩召出海纳舟，那艘本就手掌大小的小舟突然遇水而长，长成可容纳两人还绰绰有余的大小。方栩一身渔夫打扮，现在站在船头手执一根竹竿，倒真像是一个普通的渔民。
他请慕淮叶进了舱就念了一段咒，那小舟就沉入了水底，水流自动分开，舟身一滴水也没溅到。
方栩镇定自若的撑着舟，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却时不时点头，或是摇头。船舱内的慕淮叶手持一只白玉笛，无声地吹着，竟是他很早以前弃之不用的浅吸——他最后悔的就是那天让方栩把白一念接走。
“我下面问的，你都如实回答。”
方栩点了下头。
“鬼镇与你有关？”
点头。
“仙帝让你来的？”
点头。
“他想用来对付不喜光？”
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想嫁祸给一念？”
点头。
“他想我跟他两败俱伤？”
方栩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从一开始不就甘愿入了这局了吗？”
这密闭的空间里又是一片死寂，可方栩却听见了慕淮叶的回答：
“满盘皆输，我亦全盘接受。”
从他第一次答应了仙帝的条件开始，一切的柳暗花明都是他用自己的全部换来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奇迹，只有一个人甘愿为了另一个人付出的真心。
方栩不能再多说了，身为渡者，神出鬼没，却也只能像不喜光一样，永远见不得光——渡了无数人，却渡不了自己。
渡者是最像凡人的神，以神之体，尝人之情——没有神力，不会法术，和人几乎没有区别。在凡间能逗留最久的神，因为他只是一团阴影，一个代号，他只是听命于仙帝的工具。获得了长生，却也永远困于自身，说是神职，却更像是一种惩罚。
绊于红尘，游离之外。他什么都不是，他哪都不属于。
慕淮叶知道再多的方栩也不能说了，他闭上眼睛盘坐在船舱里，静下心来冥想。他心里十分清楚仙帝想要什么，所以，他给。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媚中带娇的脸，眉眼间隐含着些许过去清秀的影子。白一念，他说会等他回去。
慕淮叶睁开了眼睛，眼里有返璞归真的澄澈，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仙帝宫还看不清踪影，但慕淮叶就是知道，里面坐着的人也正等着他呢。等着他，完成这局里的最后一步收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说你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