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原卖草药[剑三]》音书杳杳

2、画风迥异的叽

　　每日清晨，我都会带着二宝到西城的几户人家送些药材。
　　如今兵荒马乱，有些百姓生了小病，又寻不到大夫，自己又不懂，便只能拖着，拖着拖着小病成了大病，反而更要受罪折腾。

　　我既然来了，少不得就做些什么。自打二宝身体好了，我就日日领着他在附近的人家转转。
　　我虽不通医术，可到底在花谷那么些年，药材还是认得的。日子久了，他们也都知道我只是个半吊子“大夫”，也便不问我那些疑难杂症了。

　　“裴先生来了呀。”

　　驿馆里送信件的小兄弟因我来的次数多了，已经认识了我。
　　我见他又穿戴齐整喂好了马匹，一副要出发的样子，便问了一句：“又有信件了吗？”

　　“听说枫华谷打得惨烈，不少人想送信去探探呢。唉，兵荒马乱的。”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王大哥又要走啦。”二宝在他身边，伸手摸了摸那匹枣红的马。

　　“是啊。二宝想要什么好玩的吗？回来给你带。”王小哥俯下身问他。
　　“嗯……嗯……”二宝嗯了半天也没嗯出个什么来。

　　“他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吃的玩的都要来。”
　　“师父！”
　　二宝怒气冲冲的样子，我有时候倒瞧着好玩极了。

　　王小哥常年要跑在路上，我有时会送他不少治跌打的药材。
　　想起年初时我路经枫华谷时的样子，也不知，他那些信，还能不能寻见收信的人了。

　　走街串巷了一圈，又买了些吃的用的，看着日头似过了辰时，我和二宝才又回了我们的草药铺子。

　　受伤的叶芳廷叶公子倒是醒得很早。我们进院门时，便见他正坐在我平日里晒草药的架子前，拿着一块布子正擦着他的佩剑。
　　长剑透着清冷的寒意，时不时将阳光反射过来，有些别样的耀目。

　　二宝最喜欢剑和枪这两样。从前他见人家耍这兵器，硬生生跟在后面看，如今自家院子里坐了一个，倒没听他跑上去问东问西的。
　　我一低头，敢情这小家伙在我斜身后藏着，偷偷地瞧呢。

　　“怎么不过去？”
　　“师父，这位叶公子是不是有心事？”
　　“怎么这么说？”

　　“昨天晚上叶寻大哥说顾姐姐有心事，顾姐姐就是坐在那里不说话。今天这个叶公子也是这样，该不会他也有心事吧？”
　　二宝眨巴着他那双挺大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看我，又看看叶芳廷手里的长剑。

　　我就知道，他还是想凑上去看看那长剑的。
　　不过奇了，二宝这成天上房揭瓦，今日竟然碰见个让他害怕的。

　　“叶公子有没有心事，你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我故意逗他。
　　谁想这个小鬼竟是真的害怕，他忙狠狠摇了摇头，翻身回门口，找他稻草垛下面那磨得圆润的石头去了。

　　“时辰还早，叶公子不多休息一会？”

　　同是藏剑山庄的弟子，叶寻可肆意多了。洛阳还没打起来那时，他可是日日懒怠起床的头号人物。
　　我朝叶寻住的那屋看了一眼，果然，没一点动静的样子。

　　“多年习惯了。”他微笑摇摇头，“裴先生早。”
　　“当不得当不得。”
　　他见我摇头，也不再说，只是仍擦着长剑。

　　“你昨天中的箭，还淬了毒吧。”
　　果然，他听我如此说，抬头看着我。

　　“裴先生说不懂医术，果然是谦虚。”
　　我摇摇头：“常年在谷中，只是略看过一些，胡乱猜测罢了。”

　　“不过是些旁门左道，不值一提。”
　　“旁门左道也有时取人性命，”我倒不甚同意他的话，“不过你大可放心，齐姑娘他们营中有个自南疆来的老爷子，一惯会解些奇蛊异毒。”

　　“南疆？”
　　“具体我也不甚清楚，听说自天宝九年南诏出了事便来了太原。你运气倒是不错。”

　　“呦，裴先生如今起得这么早了。”
　　我们正说着，就听那边传出声音来。叶寻正站在门口，伸着懒腰朝着我一阵阴阳怪气。
　　“你不睡懒觉，倒让人惊讶。”

　　“称你句‘先生’你还神气了？”
　　他走过来，往我肩上拍了一下，随即看向他师兄道：“师兄好些了吗？”
　　叶芳廷点点头。

　　“要不要我去请顾姑娘再来看看。”他似十分兴奋，那样子，倒跟二宝那傻里傻气的样子有些像。
　　“你怕是‘别有所图’吧。”
　　叶寻真是恨不得把他的目的写在脸上，让全天下都知道。

　　“裴卿，说话要注意分寸，我只是担心师兄安危。”
　　叶寻编起借口来真是一套又一套。他师兄昨日就处理了伤口，又解了毒，哪还有什么危险。

　　不过叶芳廷似乎也知道他这师弟那脾气秉性。他只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
　　叶寻却兴奋得很：“好，我现在就去把阿悠喊来。”

　　我其实很想提醒他，顾师妹现在应该正忙着，怕是会不留情面把他赶出来。不过看着他那么兴奋。

　　嗯，还是让师妹亲自给他教训吧。

　　“裴先生是万花弟子，却不会医术，但又来太原开了这个草药铺子。”
　　这时候，叶芳廷擦完了他的佩剑。长剑入鞘，发出急促而短暂的声响。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眼神却还看着方才叶寻离开的方向。

　　“叶公子不像是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
　　“叨扰了裴先生清净，本该赔礼。奈何此去雁门，路途又有些遥远，倒暂时只能拖欠这个人情了。”他又突然换了话题。

　　“你们要去雁门？”
　　“嗯。送些东西过去。”
　　“雁门……”

　　我曾经想去的地方。

　　“裴先生在雁门有旧识？”

　　叶芳廷这个人着实有些可怕，三言两语推出“旧识”这一点，我决定不再和他说。

　　“不算是旧识。”我摇摇头，“伤虽包扎好了，叶公子也需多休息。顾师妹在天策营里，每日都忙碌得很，许是要傍晚才能来。”
　　想了想，我还是跟他说：“叶公子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只管喊我就好。我这别的没有，药材还够用。”

　　他微微颔首，转身朝他住的厢房走去。

　　我原以为藏剑弟子多是像叶寻那般，没心没肺整日放浪形骸。倒没想到还有像叶芳廷这般沉静之人。
　　要说这师兄弟差别也算极大了，不过说来，我与师兄，好像也截然不同。

　　叶寻果然不一会就垂头丧气回来了。
　　他在门口碰到了正无聊抓石头子儿玩的二宝。二宝怕叶芳廷，可他不怕叶寻。

　　也奇怪，明明都是初次见面。也许是叶芳廷身上那生人勿近的气质，让二宝也不敢靠近了吧。

　　“叶大哥被顾姐姐赶回来啦？”臭小子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二宝跟着我去过几回东城的天策营地，送一些太原周围好采到的草药。那时他就见过顾悠她们忙碌的样子。顾悠忙起来，可不管来的是谁，一样的往出赶。

　　“去，小屁孩懂什么？”叶寻也不甘示弱。
　　“哼，顾姐姐不理你，你来冲我生气也没有用。”

　　二宝打架不会，可拌嘴的功夫也算一等一了。他知道叶寻为了啥垂头丧气，也知道怎么给叶寻的小心肝上再踩两脚。
　　可是叶寻我也知道，那家伙要是逞能拌嘴，也算个中好手了。

　　刚巧他也知道二宝怕什么。

　　“你那太阴指练会了没就在这门口守着？不怕你师父训你？”
　　二宝果然一生气一跺脚，扭头扔下一句：“顾姐姐以后也不理你，你活该！”

　　“哎，你个小鬼头，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叶寻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鬼，可是二宝也机灵，一个闪身跑进了院子，回了他自己住的那个小厢房去了。

　　“你徒弟是不是跟你学的，会不会说话？”叶寻见抓不着二宝，又转向了我。
　　“我觉得，他应该是跟师妹学的。”

　　“少给阿悠泼脏水。”叶寻白了我一眼，“她就是打我骂我，那也是因为她看重我。”
　　我看着他那充满真诚的一双眼睛，感觉自己胃里早晨吃的一点面汤，好像跃跃欲试要出来了。

　　“你跟在你师兄身边也不短了吧？”
　　“是啊，怎么了？”
　　“你怎么就没被熏陶得正经那么一点呢？”

　　叶寻愣了一下，随即就听他的声音震得院里树上才落的鸟儿又慌忙飞走。
　　“裴卿！你别得寸进尺！你是不是暗恋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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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时候也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培养出叶寻和叶芳廷这样截然不同的师兄弟。

　　顾师妹果然到了临傍晚才来。
　　叶芳廷的伤虽然好了点，可是修养总少不了，顾师妹也要给他换药。

　　兵荒马乱的年月，有时也不甚顾得上男女之别。况且江湖中人嘛，本也不太在意这些。不然顾师妹常年在军中行医，难道那些兵士受了伤却不救治吗？
　　那显然是不可以的。

　　不过我这里又有些不同，毕竟，叶寻不还在呢嘛。

　　“阿悠你来啦！”
　　我在屋里听见叶寻这声音，就知道顾师妹进了院门。

　　二宝喜欢他这个顾姐姐，因为他这个姐姐总会夸他机灵可爱。用二宝的话说：“不像师父，嘴里永远说不出好话。”

　　我就很想问他，你的尊师重道都学哪去了？

　　“顾姐姐！你来啦！叶哥哥欺负二宝！”
　　呦，我这傻徒弟也有股子机灵劲，这个状告得不错，我很欣赏。

　　“二宝乖，顾姐姐给你带了糖。”
　　顾悠伸出手摸摸二宝的脑袋，一边又看着叶寻问道：“叶哥哥怎么欺负你了？”

　　二宝冲叶寻做了个鬼脸，扯着顾悠的袖子说道：“叶哥哥说二宝不听话，还叫二宝小鬼头。”
　　顾悠忍着笑，佯怒道：“叶哥哥怎么回事呀？怎么欺负小孩子呢？”
　　那话音里七转八转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用四个字来讲，莫过“阴阳怪气”了。

　　不过我可从来没见过叶寻会跟顾悠生气。
　　就见他靠了过来，说道：“阿悠怎么说都对。阿悠你不然打我一下，就当惩罚我。”

　　他这一脸诚恳的样看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二宝不满意地推开他：“离顾姐姐远点！”
　　“哎你个小鬼头，我是看在阿悠的面子上，不跟你一般计较，你可别得寸进尺。”

　　两人一大一小，竟围着顾悠你追我赶起来。
　　顾悠在当中拉也不是劝也不是，只得掩着嘴笑弯了眼。

　　夕阳斜斜地照在院子里，摆着的几盆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长到了对面厢房的窗户上。院子里尽是叶寻和二宝两个互相数落的声音，那院外的战火、硝烟、生离、死别，都被一一隔绝了开来。

　　仿佛只剩平静的岁月，而我守着这方草药铺，等着未归的人，就已是一世长安。

　　不过是风雨飘摇中难得的平静，其实我们谁都知道，只不过徒然贪恋。

　　我正兀自瞧着墙上轮廓已有些模糊的光影出神，就听见叶寻那大嗓门又传了过来。
　　“哎！阿悠你先别去，你教给我，我来给师兄包扎嘛！阿悠！”

　　这小子，什么都不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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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叶寻：裴先生，你是不是暗恋我师兄呀？
裴卿：钢铁直男谢谢，您还是先愁愁怎么追你的阿悠吧！
叶寻：唉，阿悠不答应我的第不知道多少天，难受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