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妖》诺诺风河

64、灭世

　　一身黑衣黑发的青年自黑暗的茧球中踱步而出，那双基本看不见眼白的眼睛被墨色盈满，仿佛融不尽一丝亮光。
　　还没容他们说话，那比天道澎湃的多的威压已经袭来。
　　水度首当其冲，连忙布起冰幕抵挡，可刚才对战天道已耗费八成源力，如今这防御，也是转瞬即逝，还好多少阻隔了一息，容得琼华墮焰落于水度身前替他挡下了那绝杀的一击。
　　“…这是偷袭！”水度还有心情调侃，有些惊愕的说着劫后余生的话。
　　“你倒是还挺有闲心。”苍梧意味深长的看了水度一眼，又转回头看向这个青年，眉头皱的死紧，也是对天道充满了不满，既不满天道抽取他的神魂，封印他的灵体，更不满天道拆解他们的神魂聚成了另一个生灵，还是以灭杀他们为目的。
　　可不满显然没有任何用处，天道如今因源力不足陷入深眠，任苍梧如何诽腹，都不再有丝毫回应，而天道留下的杀机却已到身前。
　　琼华墮焰勉力抵挡，却还是被步步紧逼。直至他们聚合一处。
　　此时天地间再无其他生命体，无光的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深渊，黑发青年俯视着他们，眼无波澜，负手立于虚空，仿若神祗。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那手白皙异常，虚空中，仿佛能溢出光芒，可转瞬，那白皙便被黑暗包裹，他竟然在牵引这没有任何生命力的黑暗，让它们聚集，凝炼，压缩…
　　琼华众人不用交流，也已祭出了本体最强的攻击术法，毕竟，等着被动防御，总不如主动攻击来的更符合众人的想法。
　　一瞬间，整个虚空充满了各色源力，墮焰赤红近黑的天外异火源力，白冥冰青色的水生动物源力，水度湖蓝色的异域天水源力，苍梧火红色的飞天生物源力，幻珑金黄色的陆地百兽源力，玉珏五光十色的众石源力，还有琼华透明的生命源力。
　　这种透支源力的攻击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即使他们尽早反应了，等到令天地失色的攻击袭到裂魂身前时，天地间已经再无一丝黑色，那就像一个光球，球变成了透明，可球外面却还是漆黑一片。
　　刺眼的光亮从相击处袭来，这个透明的球体，因这一击，龟裂开来。
　　在球体龟裂的瞬间，裂魂眼中恢复了清明，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逐渐消失的众位‘父神’，本能的，把它们收进了已经隐隐作痛的神魂中，而它们，没了理智后，对裂魂本身神魂的撕扯，瞬间让他陷入了昏迷。
　　没办法，那神魂本来就是它们的，它们现在很虚弱，撕扯啃噬融合它们自身本来的魂体，纯属本能驱使。
　　裂魂在陷入昏迷中之前，隐约听到了一丝声嘶力竭的喊叫，那是来自本来沉睡的天道，一声‘不！’却让裂魂如释重负，带着微笑，漂浮在了虚空的无尽黑暗中。
　　虚空之中没有时间的流速，只有裂魂那越来越长的黑发和指甲预示着这个庞大的空间不是静止的。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琼华自一片白雾中醒来，醒来之时的愣然过后，他开始放出源力探查此处，这才发现，这竟是裂魂的意识海，可这意识海，或者说裂魂的魂体，已经到了倾覆的边缘，因为他们七人的自主吞噬，裂魂本身来自于他们七人的魂体已经所剩无几，也不知是天道压制消失的缘故，还是裂魂自己的原因，裂魂对于魂魄被蚕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
　　看着隐隐有破裂趋势的意识海，琼华叹了口气，如往常一样，抬手开始用生命之力进行修复，只是如今没有了孩童的脑袋供他放置悬起的手掌。
　　“我来帮你。”不知何时，墮焰自沉睡中醒来，自琼华身后环住琼华，下巴枕在了琼华肩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琼华对于墮焰的相帮没有说什么，对于墮焰环住自己，也没有说什么。
　　“在想什么。”墮焰说话的气息喷洒在琼华的脖颈上，他只是想说些什么，好久好久了，都没有在双方记忆完全的情形下对话，他怕这久违的宁静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所以想说些什么，却并不在意有没有得到答案。
　　“我令苍宇消失，令他们伤重将死，是错了吧。”琼华淡淡开口，虽觉自己错了，可他又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愧疚。
　　“错与对，要看之于谁。”墮焰听到了他的话，有些释怀的笑意，“天道如此待我们，我若知晓，也定是与它你死我活，至于苍宇生灵，他们源于我们，又不同于我们，因我们之故，令他们消亡，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是无妄之灾。”
　　墮焰环紧了一些，继续说道，“我们啊，虽比他们活的久远些，可终究不是无喜无悲的神，这件事，犹如利剑，一体两面，顾了自己，伤害生灵是迟早的事，让利刃远离他们，便只能凌迟自己，我们已经为这世间担了这么多年。我记得，你曾向世人宣告，你是妖，那就不妨自我一些。”墮焰有未尽之言，却没有继续，而是说起来别的。
　　“你看，玉珏拼却神魂不复，也要助白冥安好，如今白冥已醒，却因为困于玉珏神魂晶石中不得外出，除非玉珏复苏。你看，那小蛇在石头里折腾呢。”
　　琼华着神魂相看，却如墮焰所说。
　　“他曾做过你几世的哥哥。”无止境的修复，令琼华的魂力源力飞速流失。
　　墮焰环着琼华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可惜我如今并没有能力相助于我的哥哥，玉珏本力于我相差无几，现今又因为要保护白冥的执念相随，攻击一切外来魂力，别说我现在无暇，就是全力施为，也破不开玉珏加白冥魂力相融的防御。”许是白冥听得见墮焰的话，只见那小蛇愣了愣，便安稳盘起，不再左突右冲，只是有滴泪，在小蛇头缩进身体中央时，蹭在了盘卧的蛇皮上。
　　因为琼华墮焰的修复，相继醒来的灵体，又自主的断了对于裂魂魂体的啃噬，裂魂的魂体开始好转，可裂魂本由他们魂体抽取复聚合而来，在他们濒危时，无节制的啃噬裂魂身体中属于自己本体的神魂，致使裂魂本就不稳的魂体更加四分五裂起来，哪怕穷尽墮焰琼华二人之力，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
　　“我陪你。”墮焰笑着说。
　　“嗯，这么久以来，谢谢你陪我。”不然，悠悠岁月，何以为继。
　　琼华看着环在腰间的手点点风化，笑意也爬上了嘴角，“这一次，咱们一起。”说话间，琼华把生命本源的琼华树，融入了裂魂的身体，这是他能为裂魂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水度看着二人消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总觉得他们留了个烂摊子给我，而我又不能不收拾。我更恨那个已经消逝的天道了。”说归说，水度终究还是用自身源力对裂魂神识海进行最后的修补。
　　幻珑苍梧二人走近水度，他们自然看到了琼华跟墮焰的消失，也听到了水度的自言自语。
　　“水流景，他们，因何至此？这不是都没事了吗？”苍梧有些不解。
　　水度睇了一眼苍梧，“还不是因为你们。”
　　“…这，愿闻其详。”
　　“裂魂的由来你们也清楚，因为我们四个的缘故，他可以在虚空中不惧空间碾压撕裂。但你们不行，如果裂魂的神识海破裂，你们连外部的各种石块异火的击打都承受不了，更何况那随机出现的空间碾压和空间撕裂，你们会瞬间消失。”看着他二人惊诧的表情，水度补充说，“当然，即使是我们四个，只是残魂而没有灵体的情况下，也是不能在外间存活更久的，到时只怕会比被天道抽取神魂时痛苦百倍，因为天道能力毕竟有限，抽取的神魂也不过十之一二，甚至更少，可外面空间是能把神魂碾压撕碎到再无一丝粘合的可能的。相信我，你们不会想体验的。”
　　“但我们又跟你们有所不同，我们几个尚有一线生机，就看是先遇到空间裂缝，还是先遇到异火天石了。”
　　“可这样，除白冥外，你，幻珑，裂魂，都会消失无踪。”水度看了看他们消失的地方，补充了一句，“他啊，就是太像人了。”
　　“那么你呢？”苍梧自然知晓琼华对于生命的热爱，但还是随口回问了句。倒也没指望水度能给出答案。
　　“我呀。”水度冲苍梧眨了眨眼睛，“我不像人，也不像妖，更不是神，若非说，大概可说是个看客，爱我，我回它千倾碧波，伤我，我返它惊涛骇浪。但这些，又不固定，全看当时的心情吧。”容貌近妖的水度，笑着说着，满目充斥着肆无忌惮。
　　“至于琼华，他虽一直说自己是妖，可他却实实在在的是最接近世人所说的神，悲悯众生，以肉饲鹰，这都是他做的事，不过这最后所做的事，倒有了一点妖的影子了。”
　　这些却又不是苍梧幻珑所知晓的了，毕竟他们没有最初时的记忆，“我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是这世，若说天道对他的伤害，有几世要比这世更甚，为什么那时没有，却在相对平和的这世对天道发难？”
　　水度耸了耸肩，“你大可以理解成他受够了。结果已如此，追本溯源没什么意义。”
　　水度虽然这样说，但各人性情不同，幻珑还好说，她大部分心思都在玉珏那里，本也没听进去多少，而苍梧有时候挺固执的，他有心问询缘由，但看水度略显苍白的脸色，也只能暂时按下疑问，留待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