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色愈浓》荷马的风

4、第四章

　　路上我拖着段云锦这死沉死沉的废物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小霞……你……你多大了？”
　　林小霞拍了拍白衣服上的灰尘，不知出去又是做什么了，她随意回答道：“我修行也有百余年了，虽然容貌年轻，却不比凡人了。”
　　我：“啊！那你岁数可比我小多了！我可都有五百多岁了！看来我也该叫你声‘小霞妹妹’。”
　　林小霞却道：“俏皮话就不必了，天神寿命本就与凡人不同，一百多岁的时候你应该还是个小孩吧。”
　　她收了剑，慢慢揭开贴满剑身的符纸，又十分温柔地将黄符放入刚才的锦袋中，神情认真地仿佛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不错不错，我一百多岁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大荒山哪个山头野呢，而你已经这么厉害。”
　　见气氛热络了，我便趁势问道：“小霞妹妹，我和孟淮都是被抓到这个森林里的。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林小霞道：“我们都是听闻魔尊出世的消息，推断出魔息也必定随着魔尊一起现于人间了。想到雾影森林是最有可能放置魔息的所在，于是便来到了这里。”
　　段云锦在我背上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我向林小霞恳求道：“替我给他一拳吧，砸晕了就不闹腾了。”
　　林小霞没有揍他，而是封了他的上下几道穴道。
　　她柔声说道：“封闭你的五识，你会舒服点。”
　　段云锦果然不再闹腾了。
　　我看了他一眼，道：“这样就行了吗？”
　　“带他回去，无何道长会有办法的。”
　　这样一来，段云锦的小命不是都抓在无何的手里了？
　　她等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在我来之前，已有大批仁人志士或是邪门歪道来到此地，只是大多成了森森白骨，我曾亲眼见到一对兄弟被魔物吞噬。死状痛苦，死后连尸体都未曾留下。”说着她有些生气地皱了皱眉。秀气的眉毛显得像座小山似的。
　　这么邪门？
　　“我领教到那些黑影的力量后，自知凭我个人的力量无法战胜它们。不过幸好我没有遇到过你们那样穷凶极恶的猛烈攻击，在我遇到燕来之后就安全多了。无何道长、段云锦，还有…啸风，都是在之后遇到的。”
　　果然如我所料，他们五人只是恰巧在雾影森林中遇上彼此，便一同结伴而行。此前互不相识，各有各的目的和动机。前路一定是凶险万分了，否则像啸风和燕来是绝对不可能同路而行的。林小霞这么讨厌啸风，也不会轻易妥协。
　　只不过，她那么讨厌邪门歪道，却也肯这样尽心帮段云锦，倒是个好人啊。
　　走着走着，我却发现周遭的路与来时完全不同，我脱口问道：“这条路怎么回事？”
　　林小霞道：“雾影森林如同迷宫般，路线时刻变换，加上时时升起的雾瘴，一般人很容易迷失。故称雾影森林。你来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平时和孟淮只顾着东奔西跑地逃命了，实在没空记路。我就说这条路不对劲呢。那你平时是怎么找路的呀？”
　　“结界上有无何做了标记，不过如今结界破了……”林小霞说罢低头沉思。
　　林间又开始吹风，我有些预感不大好地打了个颤。不会又要来吧？
　　似是看出我的担心，林小霞又安抚道：“你不必担心，就算结界破了，我也有办法找到路。我刚刚只是在担心无何道长，结界是他设下的，结界破了他应该也受损不小。”
　　“打坐打得睡着了吧，要不然结界也不会轻易给破了！我刚刚看他醒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小霞却很认真地道：“无何道长不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
　　“好好好，那咱们赶紧回去看看他吧。”
　　林小霞点了点头，接着手指向前一点，幽光乍现，仔细一看竟是一条直通向洞穴的路。
　　回到洞内，无何却不见了，只有啸风一人在洞内设法，应该是在重新布置结界。
　　我把背上的段云锦朝地上一扔，顺口抱怨道：“哎呀，累死我了，看你醒了以后怎么报答我。”
　　“怎么回事？道长呢？”林小霞环顾四周，皱眉道，她语气对着啸风的时候就有点冰冰冷。
　　啸风则是更冰冷地答道：“不知道。”
　　林小霞不无讥诮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结界破了，他应该受伤不轻， 一副抱病的身体能跑到哪里去？”
　　啸风又用他碧绿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林小霞，挑衅道：“或许，是我把他吃了。”
　　林小霞两条秀气的眉毛又拧到一起，脸色苍白得下人，估计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此刻还非要逞强。
　　我只好从中调节道：“或许啸风在我们来之前也没看见无何吧。无何受了伤大概跑不远，恩……也有可能是和我刚才一样被人掳走了。”
　　正说话间，孟淮咋咋呼呼地回来了，搅 得洞内一片回声。“呼呼哈哈，呼呼哈哈”的。燕来穿着红衣服很斯文地跟在旁边，法器别在腰间，手里拿着很多果子。
　　燕来见结界有异，便忧心忡忡地问道：“结界出什么事了？无何道长呢？”
　　林小霞答道：“刚才结界被人攻破，白霜严被一个黑衣人掳走，我们救回她后，无何却不见了。”
　　见燕来回来我也放心多了，便掺着林小霞坐了下来。
　　“结界既然破了，应该是无何出事了。不过无何修习的道家心法应该很擅长维护结界，怎么会这么轻易受到伤害？”
　　啸风冷不防道：“哼，半吊子。”我倒十分同意这句话。
　　燕来并不似林小霞那么维护无何。对啸风的话不置一词，偏头道：“当务之急是先修好结界，啸风，麻烦你了。”
　　燕来十分有礼貌，啸风十分不礼貌地没睬他。
　　他又看了躺在地上的段云锦一眼，心下早已了然。当即坐下运功，替他……额，消食，促进血液循环。
　　过不多久，段云锦便渐渐醒转过来。不过面色还是不太好看，坐起来静静打坐调养。
　　我向孟淮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啊？你是打老虎去了吧？”
　　“真有老虎就好了！老子刚扑倒一头野兽，乌漆抹黑的正准备张口咬下去，他就说这不能吃！吃了会把肚皮撑破！”孟淮言语中不无对燕来的抱怨。
　　燕来却向我解释道：“这林中野兽不似普通野兽，乃是魔息操纵着的魔物，你们吃了反而要被它反噬。”
　　我笑了笑，表示理解：“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吃肉。”
　　然后万分感激地接过他手中的果子。
　　尝了一口，这野果果然还是酸涩无比啊。
　　“谢谢，很好吃。应该是找了很久的吧。”我又微笑感谢道。
　　燕来道：“不错，这里虽然树木甚多，却罕见地没什么果子，我们围着山洞找了大半天无所收获，只好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他看了看在休息的林小霞，道：“看来林小霞姑娘损耗不轻，在洞中好好休息吧，我去找无何道长。”
　　他刚为我奔波完，又去找无何，堪称业界模范。
　　孟淮除了衣服破了点之外，看起来格外有精神，路上大概除了那头不知名的兽，也没遇到过别的什么东西。随手敲了敲正呲牙咧嘴的孟淮，“你给我老实点，燕来不让你吃是为你好！”
　　孟淮没做回答，听了我的数落他当然不高兴，摆了个凶狠的姿势要扑过来和我打架。
　　“燕来要是个坏心肠就不该提醒你，活该你被毒死！”我也不甘示弱，恶狠狠地瞪回去。
　　孟淮道：“我被毒死了谁来救你？没了我你连大荒山都混不下去！”
　　我被他气到无语，只好来了一句：“呸！救我？我刚刚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呢？”
　　“咦？谁叫你不好好跟着大哥我？”
　　看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抓起一个果子朝他扔去，“闭上你的嘴！”
　　林小霞似乎被我们逗笑，正抿嘴微笑。孟淮没皮没脸，我却十分不好意思，当下不再和他胡闹。可喜的是，她脸上总算有点血色了。
　　啸风布置结界大概不是很擅长，洞内一下充斥着肃杀之气，一下我们四人都十分不好受。孟淮很直接地在洞里“嗷嗷”叫了几声。
　　啸风好脾气地没理他。要不然他应该已经被扔出去了。

　　歇息了大半天，燕来终于回来了。
　　令人失望的是，他没能找到无何那个老头，我不无恶毒地想，大概重伤之下是被哪头魔物吞了。
　　林小霞估计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眉头拧得更甚。不过见燕来奔波多时，她也没多说什么。
　　孟淮不知道为什么像条狗一样凑到燕来跟前仔细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
　　“孟淮！你要认主人？”
　　“认什么主人！我是闻到他身上一股血腥味。”
　　只听燕来轻描淡写道：“小伤，无碍。劳烦挂心了。”
　　孟淮很不屑地表示：“谁担心你？我是怕你背着我偷吃。”
　　林小霞仿佛突然想起什么道：“黑影奈何不了你，是不是你也碰见黑衣人了？”她休息了大半天面色也好多了，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了。
　　燕来点头道：“不错，比想象得棘手。”遂不再多说什么。
　　燕来虽然负伤，不过仍决定亲自来教我们修炼。“我本是苗泰山上的野兽，经过千万年的修炼，通过天神试炼，方才成为一方守护山神，教导你们两个，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他也是兽？居然丝毫察觉不到妖气，我觉得他是孟淮的正面例子，希望孟淮多多向他学习。“听见没？多么励志的故事，你也不要局限于你的‘山大王’了，修个守护神多好，正好是个稀缺岗位。”
　　不知又触了孟淮的哪根神经，他居然有些凶狠地讽刺道：“守护神就一定能守护好他的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