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探案集》混吃混喝的二丫丫

1、牡丹花下

　　夜，万籁具静，一丝薄雾勾起些许幽凉。黑暗中，一个人影在墙外徘徊，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下什么决心，终于他翻过了那道墙。

　　蒋令诚也许从没想过，自己堂堂一个举人竟要靠偷东西来维持生计。这也不能怪他，上京的盘缠被人偷走，在这个陌生的城镇谁会对一个陌生人施以怜悯。考试在即，再无银两赶路，三年心血就要白费，无奈心一横只好走这条路。
　　他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他要偷的不是钱财，只是朵牡丹花，所以就算失主发现也不会怎样。
　　天下牡丹以洛阳为最，状元红、九蕊珍珠、火焰奴、天香一品，无不娇蕊无不妖娆。但这城中有一姓宋的员外，他家种的牡丹比起洛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城中人皆称他家为牡丹园。早些年，遇到宋员外高兴，无论是谁都会送上一、二株，可自从宋夫人死后，宋府大门紧闭，再也无人见过那国色天香的牡丹，以至于如今他家的牡丹在花市上每株被卖到了五万钱。无路可走的蒋令诚接下了这趟差事，花圃老板答应他事成之后给他三万钱为酬金。
　　蒋令诚蹑手蹑脚的走过长廊，来到后院果然看到满园的牡丹，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些花朵显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妖艳。他满怀欣喜，拿起带来的工具就挖了两株，正想走，忽闻后方传来幽幽的哭泣声。顺势望去，有一少女轻纱箩衣，体态轻盈，那精致的五官更让蒋令诚觉得是天人下凡，一时竟看的出神。不想脚下被石子磕到，少女发现了他。
　　“你是谁？”
　　“我、我……”蒋令诚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脚边包好的两株牡丹，少女就猜到了八分。擦了擦眼泪道：“原来是个偷花贼。”
　　蒋令诚窘迫道：“我、我不是故意….”
　　没等蒋令诚说完，少女拉着他躲到一边的墙角。
　　蒋令诚不解问：“怎么了？”
　　少女捂起他的嘴，示意不要说话。
　　柔软的手带着一丝体香，蒋令诚有点飘然，但又不敢不敬。
　　不一会，另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蒋令诚认得他，是云来茶馆的伙计陈二。那日，花圃老板与他攀谈，陈二也在场。看样子是对这件事动心想来分杯羹，亦有可能老板也顾了他。
　　少女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糟了，竟这时候来。”
　　“什么意思？”蒋令诚不明白，这时候来有什么问题？
　　“嘘…”
　　陈二在花园转了一会，看到子轩包好的两株牡丹，像是捡了大便宜，起身要走，冷不防被后面的利器一箭穿心。血如雨珠般撒在花朵上，陈二整个人斜下去，直直的躺在那。
　　后面走出一个男人，约四五十岁，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威严。他冷漠的将箭从其背后拔出，从袖口里那出一个兰色的瓷瓶，晶莹的药水倾倒在陈二的身上。不一会儿，由衣服开始整个人冒泡融化，留下的只是滩人形水迹。
　　男人看完这一切便走开了。
　　蒋令诚却惊呆了，他不敢出声，事实上他吓到不能出声，他害怕万一有什么响声，自己就是第二个陈二。
　　等了好久，少女确定没什么人，才放开蒋令诚。
　　“刚刚那个是什么人？”惊魂未定的他问到。
　　少女道：“那是我爹爹。”
　　蒋令诚诧异：“什么？”
　　少女道：“你快些走吧，万一爹爹回来你就惨了。”
　　蒋令诚道：“可是，他杀了人！”
　　少女一脸平静说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蒋令诚觉得不可思意，亲眼看到自己父亲杀人，女儿竟还能如此镇静。
　　“你爹爹他杀了人啊！”
　　“你有证据吗？”少女问。
　　“我亲眼所见就是证据。”
　　少女又问：“那么尸体呢？尸体在哪？你这样告到官府谁会信？”
　　这回，他闷了。是啊，官府会怎么想，只会当他是胡言乱语的疯子，可是…
　　少女急急催着他道：“你快些走吧。”
　　蒋令诚此时一脸茫然完全无法消化此时，只道：“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就这么走了我不甘心。”
　　“唉…..”少女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也看到了，他是来偷花的。加上他这里已经有七个花下鬼了。”
　　蒋令诚惊异：“什么？”
　　少女缓缓说道：“这些花是娘亲在世时种下的，娘很爱惜她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娘意外死后就葬在这园子里。对于爹而言，这些花和娘没什么两样。”
　　蒋令诚道：“可是，你爹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爹爹早已迷失理智。你还是快些走吧，若被爹爹知道，你就会像他一样成为第八个。”
　　蒋令诚僵了一会，还是被少女带走。她带着他绕到后门，确定无人后把门打开。
　　“快些走吧，公子。”
　　“姑娘…姑娘的大恩，小生无以为报…”
　　“别说了，公子。让你遇上这种事是我。。。”少女有些黯然欲言又止，她沉默了一会脱下手中的镯子提给蒋令诚道：“这玉镯子你拿着，值还些钱。”
　　蒋令诚又一次惊异道：“你。。。怎么知道？”
　　少女微微一笑道：“我见你的气度像个读书人，若不是急缺钱财想必也不会干这事。”
　　蒋令诚汗颜道：“如此，多谢了。敢问姑娘芳名，他日定当回来答谢姑娘。”
　　“我叫宋玉环。”

　　四年后

　　蒋令诚再度来到这个城镇，与四年前不同的是，他现在是这里的新任县令。一番接风洗尘之后，他来到宋府门口。多年来那个诡异的晚上一直是缠绕着他，每每想起总不寒而栗，而恐惧中又有一丝温柔，那个叫宋玉环的少女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方才他从师爷那得知牡丹园的宋员外在他走后不久便过世了，现在的宋府是由他一直云游在外的儿子当家，于是，他又来到这里。
　　四年前蒋令诚靠着宋玉环相赠的首饰变卖成盘缠，终于赶上了京试，并且又很顺利的通过殿试金榜题名，成为那科的探花，拜了礼部尚书张大人为师。本可进入翰林院，却因朝中无甚靠山便被外放成了一县丞，好在他勤勉肯干，出了些政绩，不消一年就成了县令，三年期满后又被调令到这里。

　　像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一样，他又回到了牡丹园，那个日思夜想的少女如今就在门后。他像是下了此生最大的决定一般敲开了宋府的大门。
　　出来相迎的是宋府如今的当家宋雨桓，他有着一张与宋玉环近乎相同的容貌的脸，不同的只是眉宇间透出的一股英气。蒋令诚开门见山到：“我这次冒昧前来其实是来提亲的，想要迎娶宋府的小姐”。
　　“提亲？”此言一出却引得宋公子一阵嬉笑，道：“呵呵，大人真爱开玩笑，小女才满周岁怎可配于大人。”
　　“ 啊，不要误会。”蒋令诚忙解释道：“我说的小姐是宋公子的妹妹。”
　　“舍妹？那真是可惜。宋雨桓叹了口气，道：“我妹妹已于两年前过逝。”
　　蒋令诚郁闷了，早知如此四年前高中的时候就应该回来，如今佳人已不在。他像三魂丢了两魄似的竟呆座在位上。
　　宋雨桓无奈的望着他，忽的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大人，舍妹有一样东西让我交给你。”
　　只见宋公子从里屋抱出两株娇艳欲滴的牡丹，道：“我原本常年在松山求学经常不在家，家父去世后我又忙着主持外面的生意，家里的事几乎都是由妹妹在打理。后来妹妹得了场大病，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某日妹妹在花园休息突然指着这两株牡丹对我说，如果哪天有位姓蒋的公子上门寻她的话，就将这两株牡丹给他。她说这是他从前遗忘在这的。我想这位姓蒋的公子就是大人您吧。”
　　蒋令诚呆呆的看着这两株牡丹喃喃道：“这花…开的很妖艳啊…”
　　宋雨桓道：“是舍妹培育的新品种，自爹爹死后妹妹就一直打理花圃。不知为什么她很在意这些花，从不让人接近呢。”
　　“我知道。”
　　“大人知道？” 宋雨桓诧异。
　　蒋令诚道：“恩，因为花下面埋着鬼魂。”
　　“鬼魂…”

　　是啊，花下面埋着鬼魂，吸着人的血食着人的肉长大的牡丹，怎能不妖怎能不艳。也许很快又有新的人加入其中。我所种的牡丹，妖娆而又罪恶……

　　两人无言相对好一会，宋雨桓才缓缓到：“大人既是舍妹的故人，想必也会好好打理这两株牡丹的，如果家丁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派人来问。”
　　蒋令诚道：“多谢宋公子。今日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