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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怨鬼印07 ...

  •   听清楚小南问的是什么以及她的语气时,刘芳的脚步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在某一瞬间甚至怀疑过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会不会又被那个什么阴鬼给附身了?

      因为这种说话方式,和刘芳记忆里的女儿偏差实在太大了一些,小南在家的确会娇蛮任性些,但绝不会……绝不会用这样冷漠的声音说话呀。

      刘芳想着,回首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柏淮。然而后者的表情却十分明确,这就是她女儿没错。

      加上那头的小南半天没得到回复后,还冷声叫了句:“妈?”

      熟悉的声调算是彻底把刘芳拉进现实。

      她吞吞吐吐地哎了一声。

      “那猫是不是回来了?”小南再次问道。

      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受了什么穷极惊吓后变得又怕又气,于是在看到自己信任依赖的人后,直想将一肚子的怨火全部发泄出来一样。

      “回,回来什么呀?”虽然和柏淮他们说了半天黑猫报怨的事,自己心里已然是信了,但到小南这,刘芳还是下意识地不太想承认那些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小南的说法,总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遂道:“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它跑出去没多久就被撞死了啊?还回来什么?”

      就那天在花坛边看见黑猫之后,刘芳再回家时是有慌慌张张和小南说过这件事的,当时小南在看节目,听她说完之后应了一声就继续看电视了。

      刘芳那时还惊讶地问过小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却没料到小南咬着零食回答她说,流浪猫都这样,有上顿不定有下顿,有今天不定有明天,比它惨的多了去了,说刘芳对这方面的了解还是太少。再说了,它回不来了也是好事,这不,她和她爸再也不用为这事吵架了么?

      当时刘芳脑子都是懵的,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半天之后,只得安慰是自己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

      可现在配合小南的态度再回想起来,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

      方才因为柏淮的目光而升起的怀疑再度飘上心头。

      ––那黑猫跑丢的事,小南在里边真的什么也没做吗?

      “你别想那么多了,先好好休息,睡一觉,其他的等醒了再说……”

      刘芳脑子乱乱地伸手就要把小南按到床上,却被小南狠狠拍开。

      再抬起头,就看见小南瞪着一双眼睛,压着嗓音道:“你别说那么多!我就问你,它的魂是不是回来了?”

      刘芳喉咙一哽,有点生气小南说话的态度,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背后有人替了她,说:“是。”

      那是柏淮的声音。

      床上的小南身体一僵,好似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锋利的目光立马朝柏淮的方向投去。

      那张属于十七岁少女的嫩白小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本该有的青春活力,只剩下满面狰狞。她死死地瞪向柏淮,眼底甚至带着几分恶毒,像是想要将对真相的排斥和愤怒全部迁怒于揭开真相的人身上一般。

      那种溢出来的暴戾让在场其他人纷纷皱眉,根本难以想象这是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孩子,刘芳脑海中更是轰然作响,手都颤抖了起来。

      只有被她注视的柏淮依旧面色不动。

      在他看来,善恶根本和年纪毫无干系。半晌后,甚至毫不留情地说了句:“不是你自己把它请回来的吗?”

      床上的小南听见这句话后浑身一震。

      门口的姜义摸不着头脑道:“请回来?什么请回来?”

      “问她。”柏淮望着小南冷冷地说。

      这两个字似乎戳破了什么,小南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复又瞪大眼睛,双手逐渐捏紧被子,叫道:“我没有!你在这瞎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妈我头疼,你让她走,让他们都走––”

      “我现在走的话,你活不过半个时辰。”

      那毫无感情的语调让原本还因小南变化而呆滞的刘芳一个激灵地回过神来。

      从小南苏醒开始,柏淮就成了她心中货真价实的救命金稻草,他说什么刘芳都是信的。加上某些隐隐的猜测在心中作祟,让刘芳再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反驳他,这会儿只能伸手拽着小南说:“南南你,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啊,这位是柏大师,你被那阴鬼附身,晕过去三天了,要不是有柏大师在,你现在都醒不过来,你先冷静点,好好听听柏大师这么说的……”

      可小南哪里听得进去?柏淮的话像是戳中了她什么短似的,她抓紧了被单狠狠瞪着柏淮,不管不顾地打断了刘芳的话说:“妈,你老糊涂了吧,他不就是租我们家房的那个小职员吗?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师?还救我命,我现在活得好好的,要他救什么救!姓柏的我告诉你,我妈好骗,我可不好骗,你现在就从我家滚出去!滚出去!”

      少女高昂的嗓音和眼底毫不加掩饰的恶意及傲慢惊呆了刘芳。

      刘芳看着她,足足三天的折磨和小南的现状以及那越来越逃不过去的猜测将她的心脏烧得生疼。在小南声音飙到最高时,刘芳简直气到发抖。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扬起手来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我说让你冷静点你就冷静点!不光你昏了三天!你爸因为你现在也醒不过来了,就躺在隔壁!这种时候你还闹什么闹!妈说话都不管用了是吗?!”

      刘芳震怒之下,小南的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静了好几秒。

      半晌,才传来小南有些不可置信的声音:“妈,你打,打我?”

      刘芳听得又心疼又气,松手不再管她,转身往柏淮的方向走:“柏先生,柏先生她刚说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之后我会,我会说她,会教育她的。你,你刚刚说这阴灵是小南请回来的,是怎么回事啊?还有活不过半个时辰又,又是怎么回事啊?”

      她的声音越说越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看着她的表情,柏淮转头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你家厨房里有个请灵阵。”

      “请灵阵?”刘芳没明白:“什么请灵阵?我家厨房怎么会有请灵阵?”

      柏淮看向床上捂着脸呆坐的小南。

      刘芳:“你是说,是小南下的请灵阵?小南什么时候……”

      说到这,刘芳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看向小南:“小南,你不是说那是你们学校的观察作业吗?!”

      站在门口的姜义早在柏淮说完厨房里的请灵阵就转身去看了,这会儿在那边懊恼地道了声:“这原来是个请灵阵?”

      只见殷家厨房的炤台边摆着个大水碗,里边装满了水,还沉了把剪刀。

      炤台火,剪刀金,水为水,猫属木,土聚阴灵。

      这是个典型的五行请灵阵,他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这一茬,问刘芳时刘芳说是小南的作业,他当时还真就那么信了。

      站在门口的旗袍女听见他后知后觉的豁然开朗,悄悄翻了个白眼。

      “不是。”刘芳已经快气疯了,转头就往小南的方向走:“你怎么想的,啊?我都跟你说过它,它不行了,你还摆个阵法把它请回来,你怎么想的啊?”

      小南捂着脸瘪着嘴不说话。

      刘芳看着更气了,伸手戳她脑袋:“我问你话呢!”

      小南一下子就委屈了,小声嘀咕道:“没想请它回来啊,那是玲玲说的。”

      “什么玲玲说的?”刘芳皱眉问。

      “就玲玲啊,她很喜欢这只黑猫的,知道它跑了之后玲玲就想找,那她要找我总不能不陪她吧?找不到之后说在网上看到了什么玄学找猫法要和我试一试。我想它,它,它死都死了,试一试又没什么,我哪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刘芳:“……”

      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也是在这一刻,她总算是理解了柏淮当初那句“不是它缠着你女儿,是你女儿不放过它”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了。

      分明知道那猫死了,还要摆个请灵阵,这可不就是小南不放过人家么?

      狠狠刮了小南一眼后,刘芳再看向柏淮时,脸皮都烧得疼。她之前和这些大师可是可劲儿夸过她家小南聪明又懂事的,结果闹成现在这样?

      懂事?

      聪明?

      刘芳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想将自己的情绪放平,对柏淮说:“柏先生,是,是小南太不懂事了,那这个请灵阵有没有办法解除啊?”

      柏淮摇摇头:“请神容易送神难,鬼怪同理。既然已经来了,那就算破了请灵阵也不会走的。”

      “那,那怎么办啊?”刘芳急了,不破请灵阵送走怨鬼,小南难道真的就只有半个时辰可活了?

      “问你女儿。”柏淮看着小南,淡声说:“冤有头债有主,先让她好好说清楚,那怨鬼为什么会把这笔债算在她头上。”

      听了柏淮的话,刘芳立刻回头看小南。

      那头的小南愣了一秒后,似乎对某些心事越来越兜不住而慌张极了,拽着被子叫道:“那,那是个意外啊,它自己不跑出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谓的意外版本刘芳之前已经说过了,但到这个阶段,屋内的人多少猜到了事实同刘芳说的那个版本不太一样,就连刘芳自己都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再看看疯狂抵抗的小南,众人一时间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柏淮也不大理解地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撒谎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过了一会,想到什么,又说道:“还有,你既然已经把它请来了,就该知道它现在在你身上,你说的每一句话,无论真假,它都是听得见的。”

      “听得见”三个字一出,小南就被吓得浑身抖了抖,旋即尖叫:“胡说八道!你少骗人!”

      “小南!”刘芳呵斥她:“好好说话!”

      小南到底还是有点怕刘芳的,抬脸看她,可怜兮兮地说:“妈妈我真的没有,我头好疼,你让他们出去好不好?我想休息,我头真的好疼……”

      听着小南这挣扎的话音,刘芳心里简直气极,但那头的柏淮却没有太不高兴,甚至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只有头疼吗?手不疼?”

      小南一愣,柏淮没说之前,她还没什么感觉,可柏淮说了之后,她顿时觉得手上奇痒无比,慌忙将手往被子里一埋,死鸭子嘴硬道,“不疼!”

      “不会吧?那里有只怨鬼在咬你,你不会觉得疼吗?”

      随着他的话音,左手上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小南心里咯噔一声,咬着下唇瞪柏淮。

      看着她的表情,柏淮又慢悠悠地说:“同样的怨鬼,你身上有六只。随着时间推移,不光左手,你全身都会不舒服。所以半个时辰,不会再多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小南只觉得柏淮这些话说完后,她身上真的如他所言变得越来越不舒服,手痒,肩膀重,肚子疼,腿也疼。

      再顺着柏淮的话想象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现状,小南忍不住地尖叫了起来。

      一旁的刘芳看她的样子,又急又气地伸手去拽人:“你别叫了,你说啊,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你先说啊你?!”

      小南看看面前跺脚的刘芳,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柏淮,依旧想要嘴硬。

      可身上那种麻痒感实在是太吓人了,就好像有无数虫子钻进了她的血液里在爬一样。

      回想起柏淮之前说过的种种,小南最终到底是败给了恐惧,伸手用力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又用力抓挠了一下身体,最后将那些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给好朋友过生日维持友谊,将一只怀孕的黑猫带回了家,又因为和好朋友吵了架,迁怒将黑猫赶出家门,最后和好朋友关系复原后,为了表示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而和好朋友一起找猫,最后甚至采纳了好朋友从网上看来的法子在自家摆下请灵阵。原以为猫死了请灵阵会无效,却万万没有想到最终会引来怨鬼的极端作死故事。

      当然了,在描述的过程中,小南并没有将自己做的事完全说出来,而是用了比较模糊的说法,比如“我只是打了一下”之类的台词。

      但在场已经没有人信了,就连刘芳都知道,最后那黑猫的死比起被车撞,恐怕更大原因在小南这里,一时间只觉得哑口无言。

      “我,我都说了。”小南后面的语调变得更急了,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在变得越来越痒,于是一会抓抓这,一会抓抓那,最后看向柏淮说:“然后呢?”

      姜义都听无语了,纳闷道:“还然后?你这什么态度啊,干这种事连个道歉都不会吗?”

      小南张张嘴,原是想反驳,但想起自己的身体现状,耷拉下眼皮道:“好吧,对不起。”

      姜义:“??”

      一旁的西装男摇头:“没救了。”

      “那你们要我怎么样啊?”小南抬起头说:“还要我写个长篇检讨,引经据典吗?它是猫啊,能听明白吗?”

      姜义:“……”

      西装男:“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诚意?”

      小南用力挠着胳膊:“都说对不起了,还不算有诚意?”

      姜义突然觉得,还好不是他做的法事,要是他做的,做不做得下来不论,累了半天就得到这么个答复,这会儿大概就直接想收拾收拾东西走人了。

      好在那头的刘芳算是明白了自己女儿造了什么孽,还算诚恳地思考了一番后说:“我之后给它们立坟,七只都立,然后烧香,祭拜,这样行不行?”

      刘芳说这句话时,那只黑猫再次出现在了殷家,这一次是在小南的窗台边。

      它黑色的皮毛在月光下好像会发光,一双静谧的眼睛看着柏淮,细长的尾巴轻轻弯了弯,明明没发出声音,却好像会说话一般。

      “不用七只。”柏淮顺着它的意摇头:“那黑猫既然已经死了,就同你们家再没有关系了,给它的六个孩子立坟就可以。在你女儿身上的,也只有这六只幼猫。”

      “好好好。”一听柏淮同意这个法子,刘芳像是找到了希望般连连答应:“我一定立,也一定拜,到时候老殷醒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拜多少年都可以的。”

      刘芳一边说,一边去看小南,想她也学着表示一下,却没想到那边的小南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们在说什么。她身上已经痒疯了,又因为抓挠不小心碰到了之前被上身时留下的伤口,一时间只觉得又疼又痒,浑身都不对劲。

      刘芳看出她的异样,转头看柏淮说:“那柏先生,小南她这个……不舒服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

      柏淮说这话时,那黑猫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矫健的身体轻轻松松地落在了地面上,蹲坐在小南面前盯了半晌。

      她身上的几只幼崽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冲那黑猫发出了轻轻的,细小的一声叫唤。

      在听见那声叫唤的一刹那,柏淮突然意识到,当初他们在客厅时听见小南被这几个小怨鬼操控着喊妈妈,说疼,说不定并不只是为了戏弄刘芳而已,里边还暗含着它们当初从黑猫肚子里滑出来时最真实的情绪反馈。

      黑猫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它们,毕竟说到底连怀孕都不是它自己选的,可这会儿却还是慢慢走上前,舔了舔它们每一个小猫脑袋上的毛。

      它舔得很慢,好像知道这一生就只有这么一次。

      那之后,柏淮明显看见那几只幼崽身上的怨气少了半截。

      他在心中喟叹一声,转头对急到不行的刘芳说:“什么时候学会真真正正的心诚了,大概就不会再疼了。”

      刘芳一愣。

      回头再看看小南身上被自己挠得红一块破皮一块,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她才十七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去上学,考试,就业?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她都十七了,怎么能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犯下了什么错,不能诚心诚意地道个歉?

      心里转过千头万绪,最后只化为一句认命般的:“……好。”

      “那老殷他……?”

      “明早就会醒了。”柏淮说着,转身朝屋外走去。

      从他转身的那一瞬开始,不知是不是错觉,刘芳只觉得小南这昏暗的房间好像都变得亮堂了一些,而这两天盘踞在殷家的,死一般的寂静也似乎跟着消失了不少。

      床上的小南还在痒得到处抓,时不时发出两声报怨,刘芳却是听也不想听。

      如今她整个人都有种历经大难后的强烈疲惫感,但见柏淮要走,还是强撑着对他说:“柏先生我送送你。”

      可谁料等她走出房间时,率先一步离开的柏淮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是大门有发出被开关的声响,刘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凭空消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怨鬼印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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