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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前债02 ...

  •   宁洲市立医院就在昌平路附近大约三公里左右的位置,算宁洲城的老医院了,这两年受上级拨款逐渐翻新,环境整体来说还算可以。

      既然是市立医院,里边的流动人员自然不会少,即便入夜也是如此,人们面色或疲惫或焦急,在浓重的药水味下穿梭来往。

      柏淮目光略过他们身上多少都沾着的点点阴气,跟在周帅他们身后一路往前走,最终,在手术室门口见到的金四。

      他就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身侧围着五六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这些保镖两两错开而站,像是一堵堵人墙,将外边纷乱吵闹的气息隔断,独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听见脚步声,保镖中站在最外的两位警惕地转过了头,同一时间,走在最前列的郑乔冲柏淮等人比了个稍候的手势,然后自行穿过他们,俯身到金四耳边说了点什么。

      语毕,金四抬起头来。

      他生着一张国字脸,许是受了方才突发事件的冲击,眼球浑浊充血,带着几分疲惫,但即便如此,视线望过来时也依旧如鹰隼般锐利。

      柏淮的目光同他相撞,面色微动。

      大约是没穿西装的缘故,金四的精神看着比白天时要差上许多,脸上的纹路也显得更深 ,尤其是眼下那两道,简直宛若沟壑一般。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股缠绕在金四身上多时的怨气不见了。

      柏淮在看金四的同时,金四的目光也在他们三人身上打转,并最终在郑乔的示意下望向周帅,站起身来,嗓音微哑道:“周先生到了?快这边请。”

      旁侧的保镖闻言齐齐让道。

      “抱歉周先生,情况所迫,只能在这里和你们见面,”金四一边示意他们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一侧长椅,一边苦笑着说:“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柏淮跟在周帅身后顺着金四的话音往里边走,也是彻底走进那个拐角时才发现,走廊尽头,最靠近手术室的位置上原来还坐着个女人。

      那女人约有五十多岁,皮肤超乎年龄的白皙细腻,脊背直挺,脖颈间线条优美而流畅,透着十足的端庄。她涂抹了淡色甲油的手里攥着一块方巾,也许是刚刚才哭过的缘故,眼眶边有些轻微泛红,但也只是轻微泛红,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对面的窗户。

      这应该就是曹芝兰了。

      之前在来时路上,郑乔为他们简单介绍过金四的家庭情况。

      曹芝兰是金四的妻子,两人结婚近三十载,只有一个儿子,全名金荆,就是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这位。

      据郑乔所述,金荆身为金四长子,结合了父亲能谋善断及母亲性情文雅的优点,二十四岁便从美国学成而归替金四分忧。工作上能力出色,私下里待人和善,在公司内部口碑极高,深受金四和曹芝兰的疼爱。

      却没想到如今会出现这样的事故。

      “我家的事情,相信郑乔刚刚已经和先生说过了。”等他们三人坐下后,金四才缓慢地坐下。

      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过去柏淮在公司看见他时,举止依旧雷厉风行,现今却连一个“坐”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如此缓顿,足以见这次事情对他的打击之重。

      周帅顺着他的话带柏淮及方觉坐下,然后没什么感情道:“说过,但不全。”

      郑乔不知是太不信任他们,还是有别的什么担忧,总之一路上对发生的事情都遮遮掩掩的。金四家庭情况他倒是介绍得利索,但到该说金四近期身上发生的事时,就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说一不说二,说二不说三。

      周帅刚开始还会问问,到后面就随他爱说不说了,反正耽搁的不是他的时间。

      方觉虽然私底下总爱和周帅吵,但在工作中却不这么干,尤其是这桩案件确实不符合他们常规的接手流程。见周帅不想问的意思明确,也就跟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

      至于柏淮。

      能知道的他都知道,他不知道的非当事人的郑乔也不可能知道,所以他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从郑乔身上获得什么信息。

      这就导致他们刚刚一路其实大多都是沉默过来的。

      金四好像没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蹙眉回头道:“郑乔?”

      郑乔倒也不露怯,直接将怀疑挂在脸上,说:“周先生,我们这件事本来是应该由特行部来处理的,如今因为情况危急才转而寻求你们的帮助。你可以怪我多疑,但我之前见特行部有能力的道士,都是不需多言便能说出大概……”

      言下之意,就是觉得周帅的公司小,不如特行部来得可靠,希望在阐述案情之前,他们能先露两手见见真章,然后才放心将案件交给他们。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毕竟这样特殊独立才一年历史的公司,总归是不如国立特行部那么大招牌来得可靠的。

      但周帅显然不太喜欢这种行为。

      买卖需要诚意,先述案情再决定接与否的交易流程好处就在于,至少最开始,双方都会将一定的诚意摆出来,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前一套后一套的。

      不周安保公司是新成立的没错,但周帅在这行做的时间可不短,是他们要找上门,是他们要请求帮忙,人来了又满肚子嘀咕,这算什么道理?

      周帅要笑不笑地勾起唇角,目光落在郑乔身上转了转,几乎将郑乔看到发毛,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时,对面的金四却突然打断了他的动作。

      “不用。”金四说。

      周帅的目光转过去。

      金四继续:“周先生是我请来的,自然会全心全意的信任。郑乔,你太失礼了。”

      郑乔够听金四的话,他话音一落地,就立刻冲周帅低了头,说:“抱歉。”

      周帅的目光停在金四身上,唇角带着抹不知真假的笑意,没再看他。

      “郑乔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会有一些自己的顾虑,还请周先生谅解。”金四说着,轻轻吸了口气,闭眼双手合一地在鼻梁前比了比,然后道:“既然他没有说,那就我来说吧。”

      事情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

      金四在某次会议后起身,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旁侧的助理察觉到立刻上前扶。

      那时的金四只以为是会议开太久、坐太久导致的,没想那么多,毕竟他身体素质一向好,缓过神来后对助理就医的建议直接挥挥手拒绝了,继续赶赴下一个工作。

      却没想到头晕不过是个开始。

      那之后,金四的身体频繁出现问题,肩膀重,偏头痛,手重,风湿,脱皮,以前没有过的病突然在一瞬之间一股脑地缠上了他。

      他再也没办法拒绝助理的建议,好好去了一次医院。

      也就是那次,什么也没查出来不说,金四还差点被一辆车撞上。

      “那车在路上本来开得好好的,突然一个大转就往我的方向冲。”金四皱着眉头回忆说:“要不是当时我面前有个栏杆,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虽然有惊无险,但金四还是对这件事还是产生了极大的阴影。要知道,那辆车几乎是在他前边不到半米处才堪堪停住的,且当时他周围还正好没有其他路人。

      用金四的话来说,就是在那一瞬间,他觉得那辆车简直是专门冲着他来的一般。

      后来回家,金四为此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做某一行到他这个阶段的,多少都有点疑心病,私底下便托人调差了那司机的背景,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金四心里还是不踏实,然后,他便想到了国立特行部。

      国立特行部在他们那个阶层的圈子里不算是什么太大的秘密,平日里颇有点讳莫如深的意思,信不信,有没有接触过不一定,但或多或少都是听过点风声的。

      想到这么根救命稻草的金四连夜托人找关系,而在这寻找的过程中,他身上还发生了一系列大大小小类似生病、被车撞的突发情况,金四为此雇佣了十几个保镖,心惊胆战了数天,才总算得到了特行部的联络方式。

      但,这并不意味着金四可以高枕无忧了。

      特行部有它自己的一套很系统的工作流程,不是说金四拿着千百万上门,特行部就会立刻放下手里所有案件安排他优先的。

      所以金四跑了趟空,准确说,也不能算空。

      因为特行部给了他一个准话,他就是被脏物缠上了没错,只是这脏物目前情况还不算严重,根据轻重缓急分级后,特行部给了金四一点符纸和一串辟邪的手链,能保他之后一周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届时他们会再派专人上门处理。

      但金四哪肯?

      这就好像一些信任值极低的医患关系,同等病例医生见过无数,心中有自己的章法,但患者不清楚这些,只觉得没有受到绝对的重视便是对方不靠谱。

      金四是初次和特行部打交道,在他心中特行部的信任值恐怕还比不上寻常医院,何况有那么多可怕的经历在前?

      可偏偏特行部的规则性实在太强,他多次请求优先处理无果之后,只得退一步询问对方如何能让他的情况得到最迅速的处理。

      那时的金四其实都快放弃了,他以为特行部会继续冰冰冷冷地让他等的,却没想到在他最后一次问完后,特行部竟然真给指了条路,说社会上存在一些可以提供加急服务的特殊安保公司。

      而在后来特行部推荐的安保公司里,就有不周安保。

      “这是三天前的事情。”金四深吸了口气:“我拿到特行部的那些符纸之后,身上各种病症确实好了很多,所以我想着既然有效,不如能等就等一周。”

      谁知道才不过短短三天,金荆就出现了这样严重的事故。

      想到躺在里面的长子,金四的腮骨用力地磨了磨,额角青筋微微爆起,撑在膝盖上的双手先是摊开,而后又紧紧握住,显然是在企图将胸腔内的愤怒压下。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周先生,你们是私人公司,你可以开价,开多少我都能给,但让阿荆变成这样的人,还请您务必替我找到。”金四看着周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声音很稳,带着常年发号施令的坚决,即便受了情绪影响,落在这走廊里也分外掷地有声。

      然而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坐在周帅身侧的柏淮却没有在看他,而是侧过头看最里边的曹芝兰。

      母子情深,唯一的儿子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身为母亲不可能不担心,但金四说这些话的时候,曹芝兰却至始至终都只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窗户,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一般。

      而在柏淮的眼底,可以看见她印堂处有一抹淡淡的黑气。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额外的不情之请,我相信先生的能力,所以如果可以的话……阿荆的事还请先生施以援手。”金四再次响起的声音将柏淮拉了回来。

      金四在寻求特行部帮助的这段时间里,知道了很多他过去想都没想过的事情。比如说突发性的肩膀疼和头疼不一定是病理性的,有可能是有脏物盘踞在那之上,再比如说走在路上撞到什么东西不一定是自己没看好路,也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暗地里推了一把。

      所以他认为,如果金荆是因为那些脏物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话,那么在揪出幕后凶手之前,至少尽可能保证那些脏物不会对金荆的手术产生影响。

      也许是听见了同金荆安慰有关联的话题,坐在里面的曹芝兰眼神第一次微微动了动。她目光闪烁的同时,印堂处的黑气也跟着晃,好像消失了那么一瞬,但没多久又重新凝聚起来。

      柏淮挺新奇地看了一会,然后对金四说:“他不会有事的。”

      金四一愣,视线落在柏淮身上。

      后者从一开始就跟在周帅身后,然而不知是不是周帅从性格到穿着再到气场上都太过强势的缘故,以至于金四好像一直都忽视了柏淮的存在,待他开声说话,目光才落过去,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观察他。

      宁洲城的气温还没有完全降下去,这年轻人就已经穿上了外套,没什么血色的脸颊看着好像风一吹就会倒,实在不是什么可靠的样子。

      可金四听着他的声音,却有种莫名的信服感。

      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坐在最里边一直安安静静的曹芝兰抢了先。

      只听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真的?”

      柏淮的视线对上她的眼睛,嗯了一声,而后道:“遭人陷害替人挡灾,既然不是他的业,自然不可能让他还到底的。”

      说来奇怪,柏淮话音轻飘飘落地后,金曹夫妇二人并没有立刻喜出望外,而是不约而同地变了变脸色,尤其是金四,锐利的视线几乎立刻就落在了柏淮的身上。

      那场景乍看上去,颇有几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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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前债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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