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青山老》俗人皮相

6、06

　　06

　　佳丽很快转开眼没再看他，转 头向蒋岳鸣递了钱包过去，礼貌地问：“蒋导，您先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深灰色的钱包，logo很低调，室内明明温度适宜，她却觉得手心发汗，有点拿不稳了。
　　说不清缘由，她心跳的飞快，有些不受控制，身体也站得僵直，像是读书时候被老师单独留下受训，想动却又不敢动。
　　她想转过头看又怕失礼，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偏过去，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对方会不会因为她不告而别生气，又情不自禁地回忆他刚刚什么表情，还有是不是早就认识她。

　　一时间，各种心情杂集，之前累积的戾气忽然只剩了个尾巴。

　　蒋岳鸣一点都不为自己之前说的谎脸红。
　　他接过来，低头翻了翻，嗨了一声轻拍了下大腿，动作随性，说话却像是个在故意找茬的恶霸：“我想起来我这包里就没装过多少钱，就是有钱也是我老婆随手塞的，你要问我少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这人在圈里混了十几年，做戏起来成精，坑人起来表情也很是一本正经，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佳丽想这才是他的真性情吧，刻板不近人情什么的谁敢信。
　　可惜她被他说的卡壳，呆愣愣地站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门又开了，魏柯送了茶水过来，房间里另一人突地开口：“给佳小姐也换咖啡吧。”

　　声音清润却有些哑，佳丽忍不住想，这样也很好听啊。
　　魏柯问了她口味又出去了。

　　佳丽眨眨眼，慢半拍转过脸跟谢禾呈道了声谢，趁机多看他两眼。
　　有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撒过来，他整个人拢在半面光里，有些虚影。白衬衫顶上的扣子解开着，闲适而儒雅。

　　谢禾呈手指有节奏地在几桌上敲着，并不看她，只跟蒋岳鸣悠悠地说：“别数了，你身上带的零钱就没超过五百。多数几遍也不会变成六百。”

　　这话是在帮她解围了，还是涉及私密，佳丽握了握包带，感激地看过去，却没料到对方恰好也看了过来。
　　又是四目相对，她这次坚持着没转开头，只是慌乱地眨眼。没想到，他冲她弯眼笑了下，佳丽血气上涌，竟然少见的红了耳根。

　　蒋岳鸣是个注重细节的人，敏锐地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眼神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像是知道了什么，突然起了坏心。
　　他在外人面前被好友揭了老底，本应该很是没脸，却没想到什么都不反驳，还故意深深地叹了口气：“哎，还是你了解我。”
　　说着把钱包装进兜里，边往旁边移了个位子，边指着另一头对佳丽说：“诶，小佳。真是辛苦你了，天这么热，跑这么远。你先坐会儿喝点东西，我再跟你聊聊。”
　　热乎劲儿十足。

　　这人坏就坏在这了。
　　长沙发上本来他坐的位置略靠谢禾呈，这会儿刚好往另一边移开了，空的就是谢禾呈旁边那个。

　　佳丽某瞬间有过夺门而出的想法和冲动，却又生生忍住。
　　她觉得好不容易见着了，怎么也得留个好印象。再者，她对蒋家人有意见，又不是对他有意见，万一让他误会了，也挺遗憾。
　　想明白以后，动作大方也起来，她干脆地走过去坐下，又捧起杯子喝东西。

　　蒋岳鸣看她两眼，突而笑道：“哦，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明远集团的负责人谢禾呈，之前二台好几个收视率火爆的综艺秀都是明远传媒策划的，你应该也听过吧？”
　　佳丽了然地点头，眼睛余光又看向身边的人，听是听过的，只是从来不知道背后人的样子。
　　蒋岳鸣继续说：“我跟他介绍过你了，咱们这次新片就是跟他合作，所以你不要担心，有什么事我跟他会出面解决。”

　　他话是说给佳丽听的，但目光一直落在谢禾呈身上，自作主张的事情做多了，也想看看对方什么反应。眼见好友面上一片淡然，半个否字都不说，心里暗暗称奇。
　　只听谢禾呈说：“我和佳小姐认识。”
　　蒋岳鸣心里暗道一声果然，面上不显，呵呵笑了一声：“是吗？倒是没听你说过。”
　　佳丽差点噎住，连忙放下杯子，解释道：“我之前和谢先生见过几面。”
　　蒋岳鸣：“见过几面？”

　　也不知谢禾呈这会儿什么心情，竟然主动交待：“我在澜西的时候，有幸和佳小姐一起喝茶听戏聊过两句。”

　　蒋岳鸣惊了。

　　听听，又是喝茶又是听戏还聊过几句，这是陌生人能一起干的事？这要说没点什么谁都不敢信吧，何况还是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难怪，他暗自琢磨着，就说刚刚谢禾呈总是在有意反驳他的话，原来是这么回事。

　　只可惜蒋先生一颗玲珑心百转千回，却好像忘了平日里好友也是这么怼他的。不过，那些都不算事，反正他现在只觉得之前那些烦恼忧愁通通都快没了，不过早晚而已。
　　他乐的想唱两句《小苹果》，心里想着今儿回去就能让老太太放宽心睡个好觉。
　　果然，人有一友，如有一宝。有了老友，何事还愁。

　　想完，蒋岳鸣刻意清了清嗓子，挺直身子坐起来，手指也在桌上敲了两下，带了点公事公办的腔调：
　　“那个，既然大家都认识，我觉得这事儿就好办多了。小佳，你要是有什么事不好跟我说，就跟谢总说，反正你们俩更熟一些。也不用着急，慢慢来。”
　　对，慢慢来，最好能从剧本聊到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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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岳鸣走的很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被留下的佳丽有些发愁。
　　她本来也想跟着走的，没想到蒋岳鸣让她留下来，冠冕堂皇地说：“咱们两个可能有点过节，但跟艺术总是没过节的，多少前辈为艺术献身，现在到你，你好意思拒绝？”
　　又道：“你和谢总也有几天没见过了吧，先叙叙旧？他们这儿咖啡不错，让魏柯那小子再给你上一杯。”
　　他心里有个账，这戏其实是他前两天夜里睡不着瞎想的，真要说起来都还没成型，也就是忽悠一下人，真要定下来起码得过个一两年。
　　一两年，谁知道能发生什么？

　　佳丽等他走了，乖乖坐着想了几个开场白，都觉得不对。
　　说“好久不见”，多虚伪，明明前两天还在一起喝茶。
　　说“又见面了”，显得自己脸大一样，总感觉像是不乐意。

　　她这番忸怩不安的姿态落在另一个人眼里，竟然有些别致的可爱。
　　佳丽只听他的笑声，抬起头疑惑地看他。

　　佳丽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她讨厌人多的地方，厌恶烦躁的环境，她独处独居，一年里除了工作需要，剩下时间里见到的陌生人屈指可数。她很少会去打量别人，工作原因经常能遇到好看的人，但她往往撞上只看一眼就很快撇开。
　　这种情况，甚至像病。
　　谢禾呈不算她见过的最好看的脸，但是是她记得最深的人，他长了一双有灵性的眼睛，似有星河。静静看着，像是言情小说里用烂的“一眼万年”。

　　眼下他正用这双眼睛看着她，淡声问她：
　　“你害怕我？”
　　“没有。”
　　佳丽否认。
　　“那就是我长得很丑？”
　　“不是，没有，你很——”
　　佳丽猛摇头到嘴的好看硬生生憋了回去，说到底，好看的脸谁不喜欢？

　　谢禾呈帮她说完：“每次遇到你，你都不敢看我，还以为吓到你了。”
　　佳丽脸色微赧，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调笑的话，一张脸别扭的古怪。

　　谢禾呈气定神闲地转了话题：“他说的事，你怎么看？”
　　佳丽默了默，坚定地摇头，眼下什么都没开始，还是说清比较好。
　　“蒋导太看得起我了，我觉得你们还是请大家合作比较好。”

　　不可否认，佳丽心里有气。
　　撇开私人原因，她觉得蒋岳鸣是在玩过家家一样逗她玩。
　　一开始还是一副前辈对后辈的温善，但从她明白蒋岳鸣的身份后，就觉得所谓的合作只不过是个借口，像是为了看一眼多年前无意间踩到的一只猫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姿态随意的像是在说一句无伤大雅的笑话。他把合作说的太过简单，不提要求，不做规划，垂饵逗猫一样。
　　然而这话不能跟谢禾呈说，照先前来看，他们毕竟还是关系甚好的好友。
　　佳丽也不愿留人话柄。

　　谢禾呈定定地看着她。
　　他眼神平淡，无端让人觉得温和，让人又想起那个背后一片雨雾悠然喝茶的谢先生。
　　像是看过世俗万般，历过世间百难一样，一双亮眼有怜惜也有宽慰，透着祥和与慈悲。
　　他轻声说：“佳小姐，不要赌气，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的像有回声，半天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谢谢谢先生，我再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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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禾呈：虽然你脸不好看，但是你猥琐啊。
蒋岳鸣：虽然你脸好看，但是你单身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