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途》刘美人

1、棋子

　　那一日，天气极好，春和景明。他的阿姐——姜晨阳继位前夕遭人下毒，命在旦夕。消息走漏，众大臣闻声联名上书改立他为储君。父王大发雷霆，当场斩杀了几位大臣，接着下令将他打入大牢听候发落。他不明所以。
　　直至夜幕降临，随之入狱的是他的母后。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你无需知道太多，不久会有人带你离开姜国。记住不可中途停留，离开之后就不要再回姜国了。”郑氏交待着。
　　姜舟心中隐隐有了答案：“母后，阿姐中毒是你所为？”
　　“王上驾到。”
　　姜煜令侍从退下，牢中只余下四人，福临躬身站在姜煜左侧。
　　“郑氏你若交出解药寡人可留你全尸。”
　　“呵呵，臣妾没有解药，有晨阳公主陪葬，臣妾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贱人！”姜煜一巴掌将郑氏扇倒在地，脸色分外阴沉。
　　“你不怕死是吗？你儿子的死活呢？”姜煜说道，“福临。”
　　福临会意趁姜舟不及反抗时将人制住。
　　“先从脚开始吧。”话落，福临刀起刀落，鲜血喷涌，溅了一地鲜红。
　　姜舟将牙咬碎，生生止住即要脱口的痛呼。事情是怎么演变到这一步的？母后为何要毒杀阿姐？父王又为何对他痛下杀手？
　　“挺有骨气的。”姜煜赞了一句，转头对郑氏说，“解药你交是不交？”
　　良久不见郑氏回答。
　　姜煜又道：“福临”
　　眨眼间姜舟的另一条腿又被斩下。
　　“姜煜！你这个疯子！”郑氏尖声喊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姜煜闻言上前掐着郑氏的下巴寒声道：“你莫不是以为寡人是傻的？一个杂种而已，若不是他有利用的价值，他出生那会儿寡人就掐死他了。”
　　“原来你早已知晓。难怪了，难怪你不立舟儿为储君非要力排众议推一个小女子登基。原来如此。”郑氏大笑，“姜煜，你是全天下最大的话！”这天底下不曾有女子执政的先例。
　　“这些无需你来置喙，寡人再问你一遍，解药呢？寡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解药……我可以交出来，但我有一个条件。公主的命自然是比我们母子的金贵。”
　　“什么条件？”
　　“放过舟儿，我只有这个条件，今夜会有人来带舟儿离开，你不得阻拦。只有舟儿离开我才会将解药交与你，否则公主就与我们母子作伴了。”
　　“寡人答应你。”由不得他不答应，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寻找神医时间来不及。晨阳的时间不多了，容不得他拖延。
　　“请王上宣太医为我儿医治。”郑氏道。
　　”舟儿，别怕。母后一定会护你周全。“郑氏紧紧搂着姜舟。
　　“母后，这些都是真的吗？”姜舟尚在震惊中，他竟不是父王的孩子？
　　“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在活下去。”郑氏看着儿子已经失去的双腿，眼泪就滚了下来。你若是他的孩子这姜国的江山就是你的，你将君临天下，一展宏图。而不是如今这般成为姜煜的棋子为他的女儿打下这片锦绣江山，也不至于沦落牢狱成为一个废人。只可惜你不是他的血脉啊！
　　想到这郑氏就万般不甘，这姜国的江山是她儿子用血汗换来的，姜晨阳坐享其成。她怎么能甘心？所以她才策划了毒杀一事，她失败了。
　　一个时辰之后郑氏安排的人顺利将他带出王城，而后来事情的发展无法预料。
　　没出几日他们出逃的一行人被押回王城。再次见到姜煜时是在姜晨阳的灵堂上，那个人已不复往日威严，几日间衰老了十多岁。
　　姜煜看了他好久才道：“郑氏给的解药是假的。”
　　所以呢？
　　“郑氏以为你已经逃出去了，不知道等会儿她见到你会是什么表情？寡人就让她体会一把什么叫丧子之痛！”姜煜有些癫狂。他唯一的孩子就这样让那个贱人害死了，不可饶恕！他定叫她千万倍体会这种痛！
　　当郑氏看到自己的儿子时立刻明白了姜煜的意图，直骂他是个疯子！
　　“寡人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是你不知珍惜。你就好好看着你的儿子被凌迟处死吧！”
　　“姜煜！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郑氏一直诅咒。
　　姜煜恍若未闻，下令道：“行刑。”
　　随着一片片血肉落下，姜舟未吭一声。想到姜煜对他所说的，他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姜晨阳为她分担风险，姜煜培养他是为了能让他成姜晨阳手中斩杀敌人的利刃。自己这一生何其可笑，从出生的那刻就注定是一颗棋子。
　　姜煜的计划很成功，如果母后没有谋害阿姐，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会心甘情愿继续守护她，继续守护姜国，继续当那颗棋子……
　　只是到此为止了。
　　母后对不起……
　　“公主，公子他醒了。”
　　姜舟缓缓睁开眼就看见阿姐的贴身侍女青玉一脸欣喜。
　　姜舟偏头看去，不可置信：“阿姐？”
　　“公主，公子莫不是病傻了？”青玉担忧道。
　　“宣林太医过来。”姜晨阳清冷的声音响起。
　　姜舟愣了好一会儿，低头看向自己双手，手心和虎口只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没有伤痕。耳边车轮的咕噜声和哒哒的马蹄声，他坐起来掀开车帘，入眼的是一片荒凉的景色。这是他们当年出使云国时经过的荒漠？
　　姜晨阳看他一脸迷茫便出言提醒道：“穿过这片荒漠就抵达云国边境了。”
　　“重新来过么？”姜舟喃喃道。
　　“公主，林太医来了。”
　　姜晨阳示意林太医给姜舟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林太医道：“公子身体已无大碍，不过方病愈得好好休养一番。臣开几副药，按时服用便好。”
　　姜晨阳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放下手中的书：“病了几日，不认识本公主了。”
　　姜舟听话躺下，如今的他才十四岁，武艺有所成姜煜便派他随行保护出使的姜晨阳。
　　说到底他与姜晨阳并无多少的姐弟之宜，他听命保护她，她忙于政事。他们更像是上下属。
　　重来一次他不想像上辈子那样浑浑噩噩，做任由他摆布的棋子了。他该为他的以后谋划了。
　　他记得此次随行的还有姜晨阳的两位伴读许寒和陈姬月就在后面那辆马车中。姜舟想了很多，他所要做的，他以后的路该如何走？这些都与姜晨阳脱不干系，现在姜晨阳对他没有防备，从她下手是最好的选择。
　　姜舟摸摸放在他枕边的宝剑，不能让姜晨阳有任何的意外，一旦她有什么不测姜煜绝不会放过他，上辈子他是见识了姜煜的疯狂。所以在他有能力反抗之前他一定要保证姜晨阳的安全并且在此过程中获得她的信任。
　　“阿姐……”
　　“有什么事？”姜晨阳将手中的书翻页，视线停留在书上。
　　“你觉得父王对你如何？”姜晨阳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很好。”她回答。父王对她好得没话说，可她仍感觉得到父王不想面对她。据福临公公透露这跟她的生母有关。
　　“你为何这样问？难道父王对你不好？”
　　“很好 。”姜舟的回答。只是低垂的眼睑掩下眼底的讽刺。“父王对我很用心。”
　　“嗯。”姜晨阳应后便不再说话了。对于这个弟弟她接触得不多，而且他总是默默守在身边也不是多话的人。他俩倒没有什么好说的。
　　“阿姐，这些书我可以看么？”姜舟指着堆放地案几上的书问。
　　“想看什么自己拿。”几本书而已，姜晨阳也不太在意。
　　姜舟随意抽了本书翻看，兵法。他又翻了几本都是一些兵法，治国之道的书籍。
　　“阿姐，你这没有别的书了？比如话本什么的。”
　　“那种打发时间的书籍本公主这里没有。”
　　“其实那些话本也是很有趣的。”
　　“浪费时间罢了。一些不得志书生撰写的生离死别，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的爱情故事没什么值得看的。“姜晨阳道。她是不屑看那些话本的。自小父王便把她当做男儿来培养，她从小浸淫朝政之事并没有寻常小女儿对爱情的憧憬。反而觉得书中女子失了自我被所谓的情爱冲昏头脑，显得可怜。
　　姜舟无言反驳，拿了一本兵法看了起来。不得不说姜煜对姜晨阳的费尽心思的教育非常成功。但凡女子性格比不得男子，总是会软弱些许，在很多事情上都会下意识依赖男子。但姜晨阳她却是比男子还要果敢决断，他跟在她身边三年见识了不手段。想诱她像寻常女儿家那般沉沦爱情果然是行不通的。
　　那打亲情牌呢？这个比较可行。
　　“公主，天色不早了前方不远有一座村庄，我们在此留宿一晚明日再起程赶路？”马车外的青玉请示道。
　　“嗯。让谢全前去安排。”
　　谢全是姜晨阳的近侍，为人圆滑处世老道，是她的心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