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翅膀》春风April

6、秋日私语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罗西脸上时，刚迷迷糊糊入睡不久的她就在恶梦中惊醒了。她坐起来想起今天是星期六，而且很难得的也没有加班。她很满足这种状况，只是整夜整夜的失眠折磨着她，即使大把的安眠药也无济于事。

　　陈默像往常一样在画室画画，可是客厅里飘来的音乐和楼梯上咚咚的脚步让他无法专心。一定是罗西那个女人，她经常一大早楼上楼下打扫卫生，简直是吃饱了没事干。这个女人平时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只有喝了酒后才会斗斗嘴吵吵架。

　　这个女人还是个工作狂，每天凌晨回来都看到她房间的灯亮着，等早晨他跑步回来，她又风风火火地冲下楼去了。他很纳闷这是家什么公司太不人道了，难怪她会有一双熊猫眼。

　　陈默扯下画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看来今天状态不是很好。还是到客厅看看早报吧。

　　果然，罗西正在楼梯上擦扶手。陈默过去把音响关小了。

　　“喂，你到底是在干活还是在听音乐？一大早就制造噪音，吵得我没法画画。”

　　罗西没想到他在家，楼下一直静静的还以为他出去了。但她很不满意他的态度，一手叉腰不客气地说：“什么噪音，你懂得欣赏音乐吗？自己画不出来就不要找客观原因，音乐和绘画一样是高雅的艺术哟。”

　　陈默听得出她是在讽刺自己不懂音乐。他淡淡地一笑，“你以为我听不出来理查德克莱德蔓的《秋日私语》。他是法国浪漫的钢琴王子，他演奏的现代钢琴曲，充满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和强烈、富于激情的现代气息。这首“A Comme Amour”，就宛如置身于一个秋天的童话，落叶在脚下发出声响，微微的秋风笼罩在身边，不只是一种美的享受，还是心灵的净化和升华。”

　　看不出他还是一个懂音乐的人。 “算你蒙对了。我喜欢它优美动听的旋律，梦幻般的细致情调，就象一场温柔的美梦，一颗夜空的流星，听着它，感觉自己像个天使一样在空中飞翔。”

　　陈默看了她一眼，“天使？有拿着抹布飞的天使吗？”看到罗西变了脸色，扔下抹布要冲下来，他马上识时务地换了话题，“听说下星期三有场音乐会，你喜欢可以去听听，那才是真正的音乐。”

　　“是吗？可是下星期公司有产品展示会，没有时间。”罗西果然忘记了自己刚才要发火的冲动，继续手中的工作。

　　“难怪毛毛说你是工作狂，你整晚亮着灯都在工作吗？”

　　“是啊。”

　　陈默难以理解地摇摇头，“没见过你这么拼命工作的。熬夜会使女人提前衰老的。”

　　罗西不在意地笑笑，“厨房里有早饭，还热着呢，毛毛没吃就走了，麻烦你把它吃掉吧，免得浪费。”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默坐下来边吃边看着罗西楼上楼下忙个不停。屋子里每个角落的灰尘她都不放过，每件能洗的都扔进洗衣机。她来之后，整幢房子都变得整洁明亮，纤尘不染了。家俱和地板都可以照出人影来，房子里不像过去那样灰暗冷清，而是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真好吃，谢谢你最近经常为我们做早餐，我有好多年没有吃过别人做的早餐了。”

　　“我经常喝你的酒，做早餐不算什么的。好吃你就多吃点，这可是我这月最后一顿丰盛的早餐，明天起就只能吃方便面了。”

　　“为什么？”

　　“还不是毛毛。昨天一起逛街，她的卡刷爆了没钱付帐，把我的卡也花光了。发薪还早呢，这个月我可惨了。”

　　陈默嘿嘿一笑，“毛毛是购物狂，我应该早提醒你的。不过你这个白领不至于这么惨吧。”

　　“前几天小红的父亲得了重病需要做手术，我把钱都借给她了。其实说是借，她还不起的，我也没打算她能还。”

　　“是前几天找你的那个农村的女孩吗？”

　　“是，从前我们在一起在饭店做过服务员，所以我当然要帮她了。”

　　“看不出你还这么善良。我这里有点钱你拿去吧。”陈默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桌上。

　　看来他的慷慨大方不是徒有虚名，都没有数一下就借给她。“谢谢，我宁可吃方便面也不想拿别人的钱。”

　　“我是借给你的，难道你要一直吃方便面？”

　　“不必了，我中午可以在公司吃。以前比这惨的时候我都挺过来了，现在这不算什么。”

　　“你真固执。”

　　“我真的不需要。”

　　陈默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虽然说一个人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可是很多时候也是需要一双手的。每个人都不能孤立无援地活着，有朋友有爱人，人生才会圆满。”

　　罗西怔住，陈默说的不只是这件事，他总是能看透一切，虽然为人有点玩世不恭，但这个人足够仗义磊落。“所以你总是在朋友有难时伸出手？”

　　“这样吧，算我入伙和你们一起吃饭的。”

　　罗西想了想，“这样啊，那好，我先收你一个月的。这些足够了。”她也不客气，数了数钱，把剩下的钱还给他。

　　“好吧，用钱的时候说一声，我想现在的我也就只剩下这点钱了。你说你做过服务员是真的吗？”

　　“是，这一年来我做过服务员、刷盘子洗碗、送外卖，什么都做。”罗西毫不隐瞒，那段日子很苦很累，却可以让她稍稍忘却些痛苦。

　　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你好，孟总？”

　　罗西有些吃惊，没想到孟飞会打电话，这几天她多次拒绝了他送她回家和一起吃饭的请求，不过同事们还是议论纷纷。

　　“喝咖啡？对不起，我在和朋友打球，然后逛街、吃饭，喝下午茶……明天？明天我约了朋友出海去玩……我觉得我们之间除了工作没什么可谈的。还有请你不要再送花了，我不想招人非议。”

　　罗西放下电话吐了一口气，发现陈默正抱着双臂嘲讽地看着自己。

　　“想不到你还有说谎的专长，你说的这些都是毛毛的活动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罗西瞪了他一眼。

　　“不过有人追求是好事，干嘛拒绝人家？是不是对方又老又丑？”陈默开玩笑地说。

　　罗西继续晾衣服，“至少比你年轻比你帅，而且留美归来现任公司总经理。”

　　陈默显然不相信：“我不信，如果那么好你干嘛拒绝？”

　　罗西不屑地嗤笑着，“像你这种只注重外表的人懂什么，世界上的好男人多的是，可是不见得是我想要的那一个。”

　　陈默怔住了，这个女人虽然生活得很辛苦，但她认真地在生活，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是他自己已经浑浑噩噩太久,无论是对生活还是对爱情早就没有那种认真的感觉了。

　　他好奇地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罗西微微一笑，不由想起那个星光灿烂的晚上，那个温柔的身上有着淡淡烟草味道的男人。

　　“我曾经遇到过那样一个人，他有宽宽的肩膀、低沉的声音，一双眼睛在夜里也会闪闪发光，象星星一样，让你感觉又温暖又踏实。”

　　陈默被她沉醉的表情逗笑了，“眼睛在夜里也会发光的，那是狼。”

　　罗西又瞪了他一眼，长叹一声，“可是这个人再也见不到了。”

　　陈默画完画，走出来倒了杯水，看到罗西还忙着擦厨房里的盆盆罐罐，那种认真用力的样子让人感到好笑。

　　“喂，洗个碗不用这么拼命，好像是和它有仇似的。”

　　罗西回过神来，其实她每天是靠这种机械和劳累来忘记往日的痛苦，她不可以让自己静下来，静下来会有痛苦的回忆让她的心无比绞痛。

　　“你懂什么，不用力怎么会洗干净。”罗西小声嘀咕着。

　　“干了一上午，你不累？”

　　“不累，我最怕没事干了。”

　　陈默看到罗西脸上斑斑的污迹，汗珠从她脸上滴下来，可是她毫未察觉。他拿起毛巾，走过去。

　　“别动。你看你的样子都可以去唱花脸了。”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汗水和污迹，他完全是下意识的，自然而然做这些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会这么做。

　　罗西被他这种亲密的举动弄得心突然停跳了几拍，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男性气息，呼吸都有些局措，只是傻站在那里。这短短的几秒钟仿佛过了好久。

　　“谢谢。”为掩饰尴尬她又低下头继续擦。

　　陈默一觉醒来已是黄昏,该去酒吧了。他关上房门，看到罗西正坐在阳台的椅子里，手里捧着一本书一动不动，身边放着一杯酒。折腾了一天，她把一切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只有借酒浇愁了。酒杯已经空空，她却站在那里陷入沉思，像一尊雕像笼罩在夕阳金色的光辉之下，只有鬓边稍显凌乱的头发在晚风中飘动才证明这不是石像。

　　每到这时候，他和毛毛就知道罗西又处于停机状态了，没人唤醒她就会保持这个状态很久。

　　但陈默没有惊动她，只是悄悄地调了一杯酒，将桌上那杯换了下去。心想，难怪她要拼命找事做，这才是真实的她，她内心究竟有着怎样的苦痛和挣扎是她要拼命摆脱的呢。

　　关门的声音惊动了罗西，她回过头，看到旁边的那一杯鸡尾酒，不由微微一笑，那是属于友人的无声的温暖。她是幸运的，有孟飞把她拉出黑暗的角落，又有毛毛陈默这样的朋友在身边 ，她不是孤单的，即使这一点小小的温暖也足够支撑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