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记》一碗酱油

9、第9章

　　五月,繁花似锦,绿荫如海。
　　佟安枝站在树下，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佟淑慧满腹心事的从院门口走进来。
　　“阿姐。”
　　佟淑慧抬首，见到她站在外面，疾步走了过来：“你又胡闹了？”她也不知道这丫头最近着了什么魔，天天在院子里折腾自己。
　　“我这是在锻炼身子呢。”佟安枝一双杏眸弯弯的，小脸红扑扑的，看着气色极好。
　　佟淑慧心头松动了一些，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啊……”她牵过佟安枝的手，抬脚往屋里走。

　　“大姑娘回来了。”林嬷嬷立刻让人将梅子汤端了上来，酸酸甜甜的味道是佟安枝极喜欢的，每次出了一身汗，喝这个是最解渴舒爽的。

　　佟淑慧浅浅呷了一口，听到旁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望了过去，有些忍俊不禁。
　　佟安枝是一口气将一小碗梅子汤都给喝完了，她将碗放下，轻吐出一口浊气。
　　佟淑慧将手中的碗搁下，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和脸。
　　淡淡的香味弥漫在鼻间，佟安枝望着长姐眉眼间的细致，心里简直跟吃了蜜一样。

　　“在想什么呢？”佟淑慧轻点了她的鼻梁一下。

　　佟安枝脸色红了红，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她低低出声：“有阿姐在真好。”说完，她便扭头跑了出去。

　　佟淑慧怔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孩子……”

　　林嬷嬷吩咐丫头将桌上收拾了：“姑娘可是有心事？”
　　佟淑慧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轻轻嗯了一声：“今天外祖母同我说起我的亲事了。”
　　林嬷嬷的手一顿，眼里一亮，“这可是好事，是哪家的公子？”她知道对于自家姑娘的亲事，老夫人是不会委屈的。

　　“是大舅母的娘家，李家的公子。”
　　“之前住在伯府的李公子？”
　　佟淑慧轻轻点头。
　　“这个好！”林嬷嬷笑眯了眼：“老夫人肯定对这位李公子的品性是信得过的，所以才会给姑娘说这门亲事。”
　　话音一落，她想到了什么，“不过听说这位李公子前些日子惹上了官司……”

　　“已经无事了。”佟淑慧道：“李公子正在准备会试。”
　　林嬷嬷欢喜的说道：“听说李公子如今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她的语调一顿，“大姑娘看着好像并不怎么高兴，可是对这门亲事有什么不满？”
　　佟淑慧摇了摇头：“外祖母处处为我着想，这亲事她老人家也是在问我的意思。”

　　“大姑娘还没有答应？”
　　“知知她年纪还小。”
　　佟淑慧半响开口：“我想再多留一年，可这亲事若是定下了，半年后李家就会来要人了。”若是没有她在，知知没有人倚靠，就算受了委屈也没有人可以替她做主。

　　“我的姑娘哎……”林嬷嬷道：“你现在十六了，等到李公子会试，你就十七了，再等一年，你还哪能拖得起？”
　　“再说了，二姑娘如今十四，就算议亲，那也是两年后的事情了，到时若是李家公子能金榜题名，你还愁不能为二姑娘谋一门好的亲事吗？”
　　“可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大姑娘。”红书走了进来，将一个纸条递了过来。
　　佟淑慧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心跳加快，眼眸闪烁了一下，她将纸条揉在掌心里，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

　　小桥流水，假山怪石，阳光从树叶缝隙投下斑驳的影子，偶尔一阵清风拂过，树枝婆娑作响。

　　佟淑慧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呼吸屏住，抬脚往前走，脚下的树枝咔嚓一声，她的脚步停住，有些无措。

　　李明轩转身看向她，嘴角含笑：“你来了。”
　　这声若有若无的亲昵，让佟淑慧脸红的低下了头，有些不自在。
　　李明轩抬脚走了过来，站在离她一步远的距离。
　　两人离得这般近，她能闻到一股子松墨的香味。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我听表弟说了。”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
　　李明轩看着她因为紧张而颤抖不已的眼睫毛，此时正午，阳光洒下一层金纱笼罩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着更加的真实，有些可爱。
　　不久前，他深陷牢狱之灾，以为这辈子就完了，那是他这整整十八年中最痛苦的日子，他被逼着画押认了罪，一度他想过去死，可没有想到，在这牢狱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姑娘为他担惊受怕着。
　　李明轩有远大的抱负，可经过这一事，他明白身旁若有一个真心相待，愿意与他同甘共苦的人是多么重要。

　　“李公子是个好人。”佟淑慧低低的说道。
　　“佟姑娘，若你不介意，我就和表弟一起喊你表妹吧。”
　　佟淑慧脸上通红一片。
　　从李明轩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耳朵到脖子那里都染上了胭脂色。

　　“是我唐突了。”他凝着她，迟疑了一会，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了下来：“我想求娶佟姑娘为妻，我姨母应该同老夫人透了口风，可我还是想来找你说，如果你愿意，我会明日让父母找媒婆上门。”

　　佟淑慧一颗心仿如要跳到了嗓子眼上，垂在身侧的手里沁出了一层薄汗。
　　“你愿意吗？”
　　“我……”
　　佟淑慧唇瓣抿了下。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我可以等你。”
　　佟淑慧一愣，缓缓抬起头来，撞进男人深邃黝黑的眼眸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辈子不离不弃。”
　　李明轩走后，佟淑慧还站在原地。

　　有风卷起地上的落叶。
　　她的心撞的仿如擂鼓，抬手摸了摸，嘴角微微勾了下，打算回去，一抬头便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人，她眼眸微微闪了下，“你怎么在这里？”

　　朱向成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往刚刚那人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若有所指：“我看妹妹这一脸心虚的样子，难不成担心被我撞见什么？”

　　佟淑慧听到这声，脸色变了变，随即冷冷的道：“我担心什么？”可想到刚刚她和李公子相会，心里又有些心虚，她抬脚就打算走。
　　朱向成几步拦住了她，将扇子一收，伸出一只手拦在她跟前。
　　“朱向成！”佟淑慧有几分咬牙切齿。

　　“淑慧妹妹这变脸可比翻书还快！”朱向成轻笑一声，眼里带着讥诮。
　　佟淑慧涨红了脸：“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她打算离开。
　　朱向成脸上的笑意和情绪收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佟淑慧挣扎着手，扭头看向他：“朱向成，你发什么疯？”
　　“淑慧妹妹可是忘了，你我早已有过肌肤之亲，我答应过要对你负责的。”朱向成似笑非笑，用手指在她腕间的嫩肉上摩挲了两下。

　　“你胡说！”
　　“那年你贪玩落水，是我下去救你。”
　　“明明是你吓我，我才滑进水里的。”
　　佟淑慧愤怒的瞪着他，胸脯气得急促起伏。
　　“我们在外面住了一晚。”
　　“是分房住的。”

　　朱向成嘴角勾了勾，眼里光彩流转，意味深长的望着佟淑慧：“没有想到淑慧妹妹还记得这么清楚。”

　　佟淑慧简直被这个人气死了，她这辈子也不知道怎么就遇到这么个无赖，一下午她也没从这股郁气中走出来。

　　天上一轮银月高挂。
　　东暖阁，林嬷嬷走了进来。
　　“知知睡了？”
　　“早就睡了，白天在外面折腾了一天，沐浴完后躺床上就睡着了。”
　　佟淑慧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我今儿去找了老夫人。”
　　佟淑慧看向她。

　　“老夫人的意思是你若不放心，答应了李家的亲事还有半年的准备时间，可以先给二姑娘定下一门亲事，这大户人家里指腹为亲的都有，早两年定下亲事也说的过去。”

　　佟淑慧眼里划过一丝光亮，可很快，她想到妹妹那个性子，又有些不放心。

　　林嬷嬷知道她心里所想，安慰说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的，李公子是个肯上进的，若是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以后步步高升，大姑娘还担心不能给二姑娘撑腰吗？”

　　虽然是这么说，可她的宝贝妹妹如今才十四岁哩。
　　“这件事我再好好想想。”

　　夜色深沉，门声一响。
　　宗律抬起头，微眯着眼睛。
　　朱向成将手中的信放在他面前：“探子说那位内阁首辅要来徐州。”
　　宗律修长的手指捏着信角，扫了一眼。
　　“他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不会来的。”宗律脸上没什么情绪。
　　朱向成原本如临大敌，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
　　宗律没有再搭理他，翻开一本书。

　　“我听说很早以前你们是结拜兄弟，怎么如今跟仇人似的？”朱向成望着他，突然视线落在那书下的纸角上，他伸手去拿。
　　宗律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抬首盯着他，目光逐渐锐利起来。
　　朱向成讪讪一笑：“我就是随便看看。”
　　他抽出手：“既然你说他不会来，那我就放心了，那边的账快要对完了，不日我们就可以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