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记》一碗酱油

25、第25章

　　三月，气温回暖，万物复苏。

　　赵九掀开帘布走了出来，迎着清晨的阳光，她眯了眯眼，惬意而享受。

　　“哟，赵九，你这身衣服是新的吧，一直没看你穿过，”口哨揶揄声响起，她的肩膀被人一把搂住，异性的气息充斥在鼻间，赵九有些不自在，身子不适的动了动。
　　身旁的人浑然不觉，嘀咕了一声：“他怎么来了。”

　　周围的起哄声戛然而止，赵九抬起头，看到了那一身锦服，矜贵俊俏的少年走了过来，当他走到跟前之时，赵九还是礼貌性的喊了一声：“世子。”
　　宗律轻轻颔首，视线落在那只手臂上。

　　赵九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一松，旁边的人仿如避瘟疫一般躲开了，她心头松了一口气，今儿休沐，他们随着王厨子到镇上去采买，只要是休沐的日子赵九是不会错过这样的好事的，她身上还带了一两银子，打算给她的小灶补点存货。

　　倒是这位世子，她昨儿只是随口问问，没有想到他今儿竟然也跟着出来了，这一路上安静了许多，一到镇上，王厨子便让他们四下自己活动，他先去取点东西，待会来这里集合，大伙仿如得到大赦一哄而散，只留下赵九和宗律两个人。

　　赵九偏首瞅了旁边杵着的人一眼：“我要去前面买点东西，世子也到处看看吧，王叔这一去大概得半个时辰了。”其实她知道，王厨子是个酒虫，每回出来都会上附近的小酒馆解解馋，没有半个时辰多半是不会出来的。

　　她说完，便抬脚往她常去的那家杂货铺子奔，花了三十文钱补了她的调料，还打算去这镇上的常记包子铺买几个肉包子，这家的肉包子皮薄料足，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鲜香的汤汁，赵九也是慕名过去买的，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常记楼里客满为患，外面还排了老长的一条队，赵九站在后面，时不时便踮起脚尖往里面看，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里走出来，她神色一喜，刚抬起手要出声，笑容便滞在了脸上，望着那对璧人从眼前远去，她的喉咙堵住，心头千斤重。

　　赵九失魂落魄的提着东西往回走，一道阴影笼罩过来，从她手中接过部分东西：“给我吧。”她抬头望着眼前站着的少年，张了张嘴：“你可知公子今儿去了哪里？”

　　“李将军吩咐他去办事了。”
　　这人向来话少，赵九当然也知道，公子同她说过，今儿外出要办点事，可她刚刚明明看到公子从那包子铺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位貌美的小姐，难道公子骗了他们？

　　赵九心事重重，一直到回到军营里都还耿耿于怀，回到后，她越想越难受，来到箱子前，将压在下面那件衣服拿了出来，她的手在上面的纹路上摩挲着，即使公子亲口承认了她是不一样的又如何？在他眼里，她是个男人，他待她可能是弟弟是朋友是主仆，可都不会是男女之情那种，如果他知道她骗了他，大概她留在他身边都是不成了，赵九自嘲的一笑，将衣服重新塞在了最下面，拉上盖子，站起身来，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灯火静静的吞吐着，深夜静悄悄的，耳边是来来回回巡逻的脚步声，伴随着帘布刷拉被人掀开，赵九腾地一下站起身，眼神带着希冀的望了过去：“公子。”

　　裴元书将黑色的灰鼠皮披风脱下，递给了赵九，“你怎么还没睡？”
　　赵九将披风放好，连忙将放在炉子上的笼屉盖子揭开，热气腾腾生出，赵九缩了缩手，放在嘴边吹着气，然后拿起筷子，将包子都捡进了小碟里：“公子，趁热吃吧。”

　　裴元书伸手接过，刚吃了一个，有些讶异的抬头：“你今天去镇上了？”
　　赵九望着眼前的公子，心里酸涩复杂：“今天王叔去镇上采买，我跟着去帮忙了，顺便买了点吃的。”她佯装平静，面上不以为然，可心里却是苦涩无比。

　　“这样啊，”裴元书将碟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那你吃吧。”
　　赵九怔了一下，对上那温和含笑的眼眸，嘴角动了动：“我不饿……”

　　“我白日里吃过了，”裴元书道：“今儿李将军的家眷从随州过来，我替他接待了，不知道带她们吃点什么，就去吃了这个。”

　　赵九的心重新活了过来，嘴角微微翘了翘：“公子，原来你今天是出去替李将军接家眷呀。”

　　裴元书点了下头，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我先去看会书，你吃完了就给我提桶热水进来。”

　　赵九连忙应声，满心的欢喜和甜蜜，这一天起起落落，现在心里终于踏实下来，赵九以为这一日的事情自此以后就揭过去了，可不曾想，这只是一个开头。

　　游牧民族不擅长耕田，天气暖和后，便开始时不时的骚扰附近的村落，李文春对这些蛮子头疼不已，为了百姓的性命和财物安全，便吩咐下去不论白天晚上都必须有一班人出去守着。

　　四月乍暖还寒，还下了几天的小雨，晚上寒气逼人，四五个火堆前都围着坐满了人，大家一边烤火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赵九麻利的翻着火堆上面的食物。

　　“阿九啊，你这弄的东西可真香，比那王厨子的手艺都厉害，我们这些人跟了你可享了不少的福。”
　　“可不是，这大冷天的，要不是能吃点热乎的，长夜漫漫，可怎么熬？要我说啊，当初那几个蛮子就不应该给放了，押着去找那些蛮子换点财物也好，这好话谁不会说？这一回去就出尔反尔了，李将军这事……”
　　“少说两句，将军也是为了大伙好，他也是想让我们少受点罪，睡个安稳觉。”

　　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
　　“阿九，听说李将军的独女来庆州了，你可瞧见过？”
　　赵九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笑了笑：“我要不是听你说还不知道呢。”
　　“真的？”那人不信，盯着赵九的脸：“伺候将军的那个小吴说了，李将军可是有意让你家大人给他做乘龙快婿，这次李将军事忙走不开，就是让裴大人出去接那位小姐的。”

　　赵九脸色微微变了变，可很快佯装镇定，低下了头，继续去烤她的东西。

　　“这整个军营啊，也就裴大人长得最好，前途一片光明，我要是李将军，也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我们这些粗人哪里能跟裴大人相提并论？我听说裴大人之前可是连中两元，他若是参加了那殿试，现在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了，哎，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放着大好的前程来到这里了。”
　　“裴大人的父亲虽然不在了，可听说他的门生遍地，裴大人若是留在京城，那可是何等的风光？”
　　……

　　赵九将烤好的肉分了出去，手中还剩两串，她坐了下来，偏首望着旁边的人，这位世子真的是和他们格格不入，一开始的时候，他这样的性子，其他人大气都不管喘一声，现在习惯了就当他不存在了：“给你。”

　　宗律看了她一眼，接过串肉，赵九望着他一身春衫：“你不冷吗？”这个天，晚上气温落差大，她可是将棉袄都给穿在身上了，可他好像没听到一样，赵九撇了撇嘴，没有再理会他，狠狠咬了一口肉，往日她都是带头热闹的那个，可今日却没了兴致，盯着那烧的旺盛的火堆，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一缕阳光洒下，天色渐渐明朗，接班的人到了，他们便打道回军营，赵九是一进帐篷便躺下了，这一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肚子里空荡荡的，只能自己动手。

　　赵九将之前去镇上带回来的咸鸭腿煲了汤，煮了点糙米，等到吃饱喝足，闲来无事，她端了一小碗汤和米饭去了隔壁的帐篷，如她所料，这位世子还没有醒，她想将东西放下就走，可担心凉了，这位也是个嘴刁的，赵九来到床前，望着那白里透红的脸，心头微微跳了一下，佯装咳嗽了两声，见没有动静，她才缓缓开口：“世子，我煮了点汤，你起来趁热喝点吧。”

　　话音一落，没有任何动静，赵九心里不禁有些气恼，她这是在自寻烦恼，干什么要这么好心？她打算走的，可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动静，脚步一顿，回到床前，俯下身推了推床上的人：“世子，你刚刚说什么？”

　　“难受……”
　　这一声虽然模糊，赵九还是听清楚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望着眼前这张红的有些不正常的脸，小心的探出了手：“好烫。”她立刻收回手，拔腿便往外跑。

　　鲁大夫很快过来瞧了，给开了药，告诉她降温的法子，让她好生守着，赵九虽然心里不乐意伺候，可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只能打来了热水掺成温水，拧干了巾布，给他擦脸。

　　可这还要擦身子……
　　赵九感觉有些难办了，捏着布巾瞪着床上的人，心里挣扎着，半响后，她轻叹了口气，将布巾扔进盆里，认命的去解开他的衣服，她是姑娘家又如何？真要有那个廉耻心，就不会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了。

　　给他擦完上半身之后，下半身她还是没有胆量去动，这出门在外也只能将就点了，赵九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将盆里的水换了一遍，便将布巾叠好放在他的额头上，坐在床头静静的守着，赵九看着他此时脆弱无助，想到他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将人放在眼里，不禁冷哼了一声：“让你瞧不上我，今儿要不是我，你这命可就要丢了。”就是不丢，也会烧成一个傻子。

　　可静下心来，赵九看着这样的他，又觉得怪可怜的，她望着他那白玉一般的脸颊，明明是个男人，在这里呆了也有一段日子了，怎么好像一点都没变样，赵九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有些不平，恶从胆边起，伸手在他脸上狠狠捏了一把，手感甚好，她这下觉得也算是报仇了。

　　赵九衣不解带的照顾了这位世子两天，当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发现烧好像退了，她喜不自禁，“我去找鲁大夫来瞧瞧。”她不等他说话，便转身往外跑。

　　宗律望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神色有些复杂。

　　等到鲁大夫来复诊，确定已经退烧了，赵九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等他吃完东西，便打了个哈欠，起身打算离开：“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赵九。”
　　赵九脚步一顿，扭过头不解的望向他：“还有什么事吗？”

　　宗律望着她手中端着的空碗，抿了抿嘴，眼底好像有好几种情绪都糅杂在一起，过了一会，他低低出声：“不要喜欢裴元书，他不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