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疆》修十六

1、序章

　　序章

　　天行无道，白日生妖。

　　将视野中最后一只无道斩于剑下，顺着剑势挥洒开的污臭浊血肆意溅了封疆一身。

　　他独守关门死战不退已有数日。一身血污，已是战至气虚力竭。而放眼望去，入眼处尽是青白景象。青是烽烟，白是枯骨，荒芜而凄凉。

　　日冠之时将过，这一日的征伐终至尽头。暮色已落，夜色将近。封疆拖着天罡剑，剑尖抵着地面，拉开长长的剑痕，而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地踱步至城门口，挨着紧闭的大门，脱力坐下。三十六道剑影伴着他的脚步不断变换阵型，紧紧守候在他身旁，是这位剑主最忠实而可靠的伙伴。

　　持续失血所带来的疼痛眩晕及无力攫取了他大部分自制力，比起往常，他要用上更多的精力，才能维持住剑阵的运转。

　　——我这是要死了吗？

　　封疆敏锐地意识到，假如这寒冷负伤间的拉锯战继续维持下去，那么很快——这里即将就是他此生的终点。

　　可他太累了。他的目光渐渐涣散，思绪却越发杂乱。

　　此生亲缘早已断绝，命寡独孤，即使就这样死去……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惦念——可冥冥里，他脑海中却有一道身影浮现。

　　‘不对，我还不能死在这里……’

　　封疆捉着天罡剑柄的手又不由得使出几分气力，他此刻最忌动情动性，一时间激得气血翻涌，生生呕出一口黑血来。

　　这无处安放的求生欲耗尽了他最后一分气力，而伴随着他神志的逐步涣散，那正紧紧围绕在他四周的三十六道剑影，也渐渐地消散开。在他手中通体散发着雪白光晕的天罡剑也逐渐变化，化作黯淡无光泽的乌金铜剑。

　　天罡发出凄厉的尖啸，却无法遏制住对方神志涣散的速度。

　　封疆只能迷迷糊糊地安慰着他的老伙计：“我歇息一会……”

　　只要一息……

　　他虚睁着眼睛，瞳孔却失焦，竭力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不知过了多久，又像是梦见往昔旧梦一样，见着了梦中人。

　　虽然他看不分明，也知道那个人模样生得俊美，比他高上一个头，鸦羽长发用一柄玉簪束在脑后，眉目带着七分脉脉风流气，三分隽永水墨色，偏偏肤色极白，薄唇毫无血色，向来带着三分病容。本是十分颜色，却又降个等次。

　　哪怕封疆此刻视力不佳，也恍惚知道对方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又一副只稍轻轻眨眨眼，就要有泪珠子滚落的伤心模样。

　　那人明明是最爱干净的，此刻却紧紧将他拥进怀里，试图将热度传递到他身上。

　　封疆勉力对他笑一笑，仿佛前尘旧事都不再计较，轻轻叫了声，“……雪河哥哥，你怎么会来。”

　　那个人浑身一颤，封疆感觉他抱着自己整个人抖得跟筛筛子似的。他困倦地闭上眼，天上就好像突然下起了雨，滚烫的，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阿昕？”

　　封疆很想笑一笑，想告诉他，不要难过，最后能见他一面，也不算错过。

　　可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假若故事停在这里，这也只不过是个无疾而终的故事……一个还没有太多起承转合，就已经戛然而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