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命》容太医

78、第 78 章

　　时间线往前移，停格在九月初的某日。
　　乔一从监狱中出来之后感觉就很不好。
　　手肘部传来剧痛，头也疼得厉害，箍在前额限制自身能量的仪器嘀嘀嘀地叫唤着，时刻警告着他濒临爆发的状态。
　　失去掌控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了……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抚了抚额头，不敢有更多动作。
　　二十分钟后，随着嘀声频率减弱，心跳平复，大脑恢复运转，那女人最后的话语，残留的黯淡光影，跟熟稔的威吓，再一次将他拉入回刚刚发生的那段经历。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混乱与失序肯定还要继续增加，可也未必是坏事不是吗，他或许会失去很多，但无疑组织会输掉更多！
　　自从知道那个一直在暗中筹谋的人就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后，他比任何人都更轻易就接受了这一超乎常理的事实。
　　如果那个“他”真敢翻过头来推翻这一切，那他倒乐见其成。
　　凭他现在的本事，想要达到类似的结果，也并非遥不可及。但首先是要摘掉头上的累赘。
　　想到这里，乔一眼中便涌现出幽深之色，嘴角也绷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残留的头痛还是想起了某些惨烈的往事，手背上青筋暴凸，眼神也转向阴冷。
　　一直等到头上的监控机器不再叫唤，乔一才动了动被扯痛的一条手臂，低咒了几句，暗骂那家伙的脾气与耐性跟自己一样的不好。
　　因为准确上讲，当时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主动离开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存在触到了对方绝对无法触及的逆鳞。
　　那个女人么？他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为了那么个女人？
　　乔一简直难以想象，跑去理论的话更觉得丢人，仿佛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甚至不敢相信做出那行为的主人就是与他同根同源的自己。
　　明明刚还在同那个奇怪的女人对话，不知怎地他的身体就突然变得不受控了起来。
　　有奇怪的电流在扰乱他的思维，只是他不但没有感觉到攻击性，相反地，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离开这里，立刻！”
　　是绝对命令的口吻，不留任何余地的强硬。
　　他再次将视线转到了那个畏畏缩缩的女人身上，虽然罩了层男人的皮，丢到人堆里就遍寻不见的那种普通。但他不一样，他并不是以样貌来描记一个人的。
　　好奇心被激发，加上知道某人不会对自己怎样，于是他很恶劣地专注起精神力，收拢起那些游离的意识，维持自己继续停留在这儿。
　　谁知道下个瞬间，面门就迎来了一股排山倒海的力度，在一阵窒息般的黑暗过后，他已经被扔到了监狱外的某处树林。
　　没有提前预警，更没有在力度上放水，对方手段恶劣态度暴戾，以至于他在做出保护性举动之前，身体就已经狠狠地撞到了地面。
　　真是狠呐，自己跟他明明没有区别，竟是被当作敌人一样的看待，他刚刚差点就废了一条手臂！
　　不过那女人最后的关键一句话他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也不一定需要她的提醒来变更计划，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自己指手画脚。
　　……
　　在电网高墙外留守等候的男人惊讶地发现乔一竟然已经出来了。
　　他愣了下，却很快迎了上去。
　　在这次的任务中，他作为乔一的唯一“监控者”，不但得保证任务成功完成，更重要的是，不能在执行的途中出现纰漏，所以他从出发起，就提着万分小心，不放过过程中的任何可疑之处。
　　但是奇怪的事还是发生了。乔一既没提前通知自己，且比之前约定好的碰头时间要早上许多。男人狐疑地上前，谨慎地检查了一遍他的头戴装置，从反馈过来的数据上看，除了有过一段接近正常上限的峰值外，倒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虽然是个成年男子，也拥有一定的武力值，但却并不能影响他对这个半大孩子的忌惮，平时在组织内对他是能躲就躲，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人员安排调动不开，也轮不到他这个级别的跟乔一一起搭伙出这次任务。
　　即使对方动用能力的安全阀现在就捏在自己的手上，但只要一触上他的视线，就好像被某种冷血动物给盯上了一样，让人遍体生寒。
　　他默默地等乔一往前走了几步才跟上去，且一直辍在他身后两米远的地方，心理默默祈祷：等这次任务结束平安回去，希望不要再跟这家伙有下一次的接触了，真的是压力太大了……
　　男人像躲避瘟神一样的态度并没有令乔一感到不自在，像这类或戒备或敌视的目光他已经见过太多了，还能怎样呢，既怕他，又必须利用他的能力，这些家伙，简直无能虚伪到可笑……
　　他大大方方地走在前头，一点都不在乎对方那些阴暗的心思，在鄙薄男人的同时，不免又想起了监狱那间暗室里发生的一切。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受控起来的呢。
　　是从机场第一回见到那个女人开始？
　　真是怪了，按理说他是不应该碰到另一个自己的，甚至还很悲催地毫无反抗地就被对方给直接丢到了高墙外头，那女人很重要吗？平平无奇的一个人类而已……
　　除了她身上涌动的微弱的能量光芒令人稍稍有些介意以外……
　　不过那能量看上去很稀薄，即使她可以利用，产生的效果也应当是微弱而有限的，想要在人群中掩藏好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像他这种的，能力一旦不加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
　　……
　　除了那一段小插曲外，任务算是完成地干净利落。
　　既没被人发现他的行迹，又顺利地解决掉不在组织掌控内的能力者邓东源。
　　但乔一还是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自从回到组织的那天起，他就总有一种被人在背后窥视的感觉，他心里清楚得很，能窥视他的不可能是哪个无聊的普通人，更不会是研究所里面的人员，删删减减之后，可疑名单上就只剩下了一个选项。
　　不过既然是被自己监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对方不可能伤害到他，更没理由来伤害他。这是他最开始的判断，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真正感受到威胁还得从那次任务结束后的某个夜晚说起……
　　他有很顽固的失眠，严重的时候即使靠药物也难以入睡，走廊上巡视的脚步声一遍又一遍传来，折磨着暗夜清醒者的每一寸神经。
　　等他好不容易熬到思绪有了飘忽的征兆，却又被一阵很轻的声音给打扰到。
　　游走的意识开始回笼，乔一凝神细细分辨，发现那是水珠滴滴答答坠落到白瓷台面上的声音。
　　仅这一点细微的噪声又将他涣散的思绪重新拉回到残酷的现实中。
　　他终于负气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墙上的电子钟发出惨白的冷光，数字显示刚刚好凌晨三点半。
　　反正也是睡不着的，他很干脆地下床，走到洗手池前，将龙头拧到最紧，确认过再无水滴滴落后又折返了回去。
　　谁料人还未躺下，那声音就又传来了，且这次比刚才的嘀嗒声还要扰人，那些零落的水珠聚成了小股的水流，从他分明拧紧了的水龙头里再度流泻而下。
　　水花四溅的声音更大了，似乎存心不想让人入睡一样。
　　他趿着拖鞋走近，隐忍着将龙头关紧，这一次，他特意停留了一会儿，直到确认一切完好才准备走开。
　　可就在他刚转过半张脸时，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却突然掠过一抹不寻常的暗影。
　　像是幽魅的鬼魂，在这夜半时分突然光临。
　　乔一反应很快，瞬间捕捉到那道影子。
　　他定定地望着前方的镜子，看着自己略显憔悴的一张脸，眼下一片乌青。
　　异样的动静没有再出现，但他很肯定，有什么已经进入他存在的空间了。
　　这种领地被陌生人冒犯的直觉太强烈，强烈到令他心跳加速，兴//奋得战栗。
　　对于某个不请自来的“东西”，乔一根本不惧，他见识过的经历过的比这恐怖百倍的都有过，想要来挑战他，就只有被制服的份，不会存在第二种结果。
　　在视线飞快扫过这个二十平米左右的方形空间后，他将焦点又转回到镜前。
　　经过短暂的思考与判断之后，他得出了结论，就是那东西应该还在镜子里，而且没有被他探到底细。
　　镜中人的脸仍旧是属于他特有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再次离近了审慎地检查了一遍，却在靠近镜面的刹那听到了一声带有敌意的冷哼。
　　根本来不及去分析这道声音的来源，与此同时地，好几段混乱无序的片段开始争先恐后地疯狂涌入乔一脑海，片段内容大部分一掠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线索，但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其中关键。
　　因为那里头出场最多的人物，只有一个女人。一个熟悉的以第一视角注视下的女人。
　　那女人或娇憨或欢脱或沉静等等的百种姿态一一呈现眼前，搅动得人心情复杂难言。即使闭上眼睛也控制不住画面的变换，好像那些剧情就根植在他的脑子里，而他就是那个第一视角注视着女人的角色，他惊讶地发现他们之间甚至存在十分亲密的互动。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成为另一个人！
　　乔一因对手嚣张猖狂的行径而恼羞成怒，然而伴随着画面而来的则是头痛欲裂，忽然发作的剧烈痛楚让他只能撑着额头不自觉地往后退却。
　　之前以为的那个对自己没有恶意的人终于出手了，也因此推翻了他全部的猜想假设。
　　那家伙竟然是来真的，他不止是想要推翻组织，更想要侵夺他的意识，占据他的躯体！
　　该死！
　　他一瞬间暴怒，面前的镜子随之炸裂成碎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外力击打。
　　门外警报随即响起，惊动了正在巡逻的守卫，有人看到警报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他好像都听到了那些皮靴踏在地面发出的铿锵响声。
　　脑中不停翻飞的画面总算停了下来，疼痛歇止，他终于有机会正视那面被某人暗自潜入的镜子。
　　层层的碎片还牢固地堑在墙上，每一片破碎的镜面都反射出跟镜前人相似的脸，带着银质的冷光，只是镜中的那张脸神情严肃，眉眼间邪气很淡，眼里流露出的，更多的，是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