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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行 ...

  •   苏梦枕一直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直到天边展露出一丝鱼肚白时方才关上窗户,回到床上继续【养病】。

      可惜,今日没有晴空万里,天边的鱼肚白堪堪露出一角来,紧接着便被来势汹汹的乌云围了个密不透风。最终,一道道火龙划破长空,随即倾盆大雨宣告艳阳的消亡。

      今日,是汴京城少有的大雨。算命摊的先生们纷纷冲进就近的酒家中,直言今日不宜出行,诸事不宜。

      白愁飞却没管那么多,挑挑拣拣半晌,终是在他二姐姐处挑出一把据说出自名家之手的伞来。那伞青竹为骨,素白雪缎做皮,雪缎上还以银丝绣着莲花暗纹。上面绘制着一副锦鲤图,一双鲤鱼在一方莲池中自在戏耍,甚是有趣。

      他今日要出门,去的正是汴京西郊的乱葬岗,那里有一幢翠绿色的小竹楼,隶属凌波小筑,素日里头供看守坟地、祛除邪祟的道人们居住。

      难得的是,今日他那看管自己素来比牧羊犬看羊羔还严实的二姐姐殷梦晚,竟破天荒的替自己打起了掩护。

      所以,便有了以下这一幕:汴京城内躲避突如其来大雨的人们在商户屋檐下互相东拉西扯着,蓦然间看见一男子撑着青伞自雨中漫步而来。男子凌厉的剑眉下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目,未语先带三分笑。纤细修长的身子裹在单薄的烟青色广袖大袍中,恍若临风步凡尘的仙人一般。

      待得众人回过神来,讨论起那神仙般的人物时,男子已翩然远去。

      坐在二楼品茗的狄飞惊收回目光,气定神闲的喝完自己手中那一盅茶。方才那人一出现,他便一眼认出来了,即便那人没穿那一身打眼的白衣。可这世间,再无一人能有那种目下无尘的卓越风姿,就算是苏梦枕,比之那人,终归差了些许火候。

      “白愁飞走出凌波小筑,冒雨前行,是要去见谁?”不出所料,雷纯也认出那人来。“不是王小石便是温柔。”狄飞惊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或许,会是苏梦枕也不一定。”

      “可惜了我们不能跟上去。”雷纯的视线并未收回,好像窗外仍旧立着那人似得。“他已然大好,跟上去,只会丧命。”狄飞惊摇头,抬起的视线中出现一丝警告。

      所幸,雷纯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也不是非要纠缠于此处。她也清楚的很,对比苏梦枕那种堪称君子的手腕,白愁飞对待跟踪的人,通常都是灭口,且手段极其阴狠。恢复如初的白愁飞,即便狄飞惊与之对上也未必能讨着好,遑论身边还有自己这么个拖后腿的?

      白愁飞行至小竹楼前,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一长两短。

      “来了!”开门的是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约摸五十岁出头的男子,见是他便一咧嘴笑开了:“哎哟!这大雨天的,少东家怎亲自来了?快进来抖抖这一身的水!”将人迎进来后又往楼上扯了一嗓子:“云哥儿呀!少东家来了,赶紧的备上热水咧!”

      少东家,是守坟道人平叔对白愁飞的称呼。在他老人家的观念里,救助自己叔侄仨人并给予住处的秦曼鲤与殷梦晚自是这小庄子的东家,尽管她二人自那以后鲜少来过。

      平叔姓马,据说是东北马家一处分支。遭奸人陷害,被家主逐出祠堂。平叔因鼻梁塌陷没讨着媳妇儿,便在同宗一位大哥身故后担起了照料两个侄儿的担子来。

      平叔的大侄子唤作行云,少年十五岁,长得据说随了他那出水再嫁的寡妇娘,一水的妖媚相。小侄子唤作行风,刚满十岁的小猴子长得虎头虎脑的相当憨实。

      小猴子最拿手的就是打山鸡、野兔,到河里捞鱼捕虾。行云因着年岁大些,更为沉稳,之前也曾随着白愁飞学过两日书。

      “少东家,今日是要在此宴客?”行云似是不解,竟是宴客,为何偏要挑选旁人眼中这么晦气的地方?“此处隐蔽,死人的嘴最严实,难不成还怕死人将你今日说的秘密抖出去?”白愁飞就着他的手换好衣裳,随意的半倚在一侧的竹塌上。

      “许久不见少东家,不若便让行云为少东家作画一副如何?”行云斟酌着开口,他先前曾为眼前人作过画,三幅,无一例外不是被点了的。

      “老规矩吧!”白愁飞说罢便合上双目,径直歇息去了。

      行云知晓这老规矩是何意思,画工入得了那人的眼,自能留下。反之,又是要喂了灶王爷的了。

      这厢行云在楼上房内认真作画,那厢,小猴子听说他那世上最好看的少东家来了。欢喜的一蹦三尺高,从楼下厨房翻出蓑衣就要出门。吓得他阿叔直接拎着他后领子拽了回来,直念叨【老仙儿莫怪】。

      见出门不成,小猴子打开一口水缸,那里只有一些小鱼小虾。撇着嘴翻了翻旁边的笼子,拎出来三四只不咋肥的杂毛兔子,还有一只警惕的盯着自己的血红色鸡冠的大公鸡。

      盯了那公鸡半晌,小猴子还是放弃了。那公鸡是镇宅辟邪用的,他要真一刀剁了,估摸着他阿叔还真得拿藤条抽掉自己一层皮!

      临近子时,苏梦枕于床上睁开双眼,不出意外的再次对上那双碧绿色的圆滚滚的猫眼。

      此时,窗外大雨已歇。天空中尚且飘着发丝儿般的毛毛雨,夹杂不时炸响在耳畔的惊雷阵阵,无一不在说明那不是出门的好时候。

      “呵!老二还真会挑时候。”苏梦枕推开门,紧了紧身上雪白的狐皮裘。末了,鬼使神差的放下手中伞,一把将桌子上那四个爪的麻烦捞进怀里,转身便步入无边夜色中。

      苏梦枕不欢喜毛茸茸的动物,尤其是怀里那只黏人的四个爪的。

      夜半时分,红衣公子负手独行,连灯也懒得掌一盏。

      小竹楼位于乱葬岗南侧,扎眼的翠绿色竹门外挂着两盏灯笼。约摸着是将近年关,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在这荒坟之中显得诡异万分。

      苏梦枕行至竹楼前,尚未来得及抬手敲门,青翠的门【咿呀】一声自两边打开,从中钻出一颗带着茸毛的脑袋来:“贵客来了,少东家已在楼上等许久了。”

      “有劳小友。”苏梦枕一手将躲在袖子里的毛团儿拍回去,面上浮出一丝笑容来。“贵客请!”小猴子领着沿着竹梯拾级而上,停在右手边第二间房外。抬手敲了三下,两长一短。

      开门的少年十五左右,一身苍色直裾,眉眼处却尽是风情。“贵客请,少东家已恭候多时了。”

      待得苏梦枕步入那间屋子时,行云便从外头合上房门,领着咋咋呼呼的小猴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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