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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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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如明月,夜夜减清辉。
于雷纯而言,苏梦枕无疑是她此生唯一的柔韧处。是她为数不多的动情对象,只可惜,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惯来伴随许多身不由已和心不由己。
雷纯虽是雷损爱女,但却并非亲生,一直在远离繁华京城的一处静谧山村居住。若非当年雷损头脑一热想起了与风雨楼楼主,他的苏贤侄联姻这么一损招,兴许,这位六分半堂的掌上明珠会如同千万乡间少女般在长辈的安排下嫁予一个憨厚朴实的农家小伙。过上那么一两年,便能儿女绕膝,平淡顺遂的度过如同白水般的一生。
雷纯当日为救温柔不惜以身饲魔,这世间,怕是除却夜半惊寐的她,不会再有人知晓当日那【魔】是谁了。
思及此处,雷纯不觉自床上坐起,随手披了件月白色外衣,推开窗户凝视一汪冷月。
是啊!温柔,那个与名字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温家活字号娇蛮俏丽的大小姐。她爱着一身红裙,娇娇俏俏的;刀法稀松,就连她这个不会武功的人也看得出来,轻功确实上佳;她单纯、善良、可爱却也透着一股不讲理的蛮横!
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让雷纯不惜以清白相救。
或许,曾经那个靠在乳母怀中,赤着脚跑过山岭嬉闹的自己也是这般的吧?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了呢?
雷纯的目光落在窗台边的妆台上,磨得光滑的铜镜映着一位佳人面容。容长饱满的鹅蛋脸、尾部上挑的柳叶眉微微蹙着、一双流光凤目此刻光芒半敛,微启朱唇平添一分欲语还休。
这,分明是自己最好的年华,最美的容貌。可为何?为何那人的目光不再追随?
“更深露重的,姑娘身子不好,还是不要久坐窗前为妙。”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语调,清冽如泉的男声,这世上再无一人有这般好的嗓子。
惊神指白愁飞!
雷纯惊觉,游散的三魂七魄瞬间回体。
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除却垂落的床幔,空无一物。
“呵···为何?”捂住心口,原本溢满眼眶的泪水无声滑落:“为何会想起他?为何会这般痛?明明···”
明明,自己欢喜的和一心想嫁的,是风雨楼主苏梦枕啊!
为何?会无端想起那心比天高的桀骜狂徒!
可是···那人,一袭霜雪裁做凛凛傲骨;那人,一张如画容颜惊艳众生;那人,一把金腔银嗓宛若昆山玉碎;那人···那人是世上待她最为痴情,也最为温柔之人。
却是自己···亲手将他推入深渊。
若非今日,秦氏姊妹赶到,雷媚那一剑得手。只怕···是要将那人心肝一并挑出的。
他那般天纵英才,应当不难想到这里头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吧?
那没入心口的一剑,可是也如同此刻自己的心肝一样痛?
可是,痛又如何?痛过了,明朝日出,自己一样是六分半堂总堂主。一样,是那个心思深沉的雷纯。
那个曾赤着脚与伙伴们跑过山岭摘花捕萤的少女小纯,早已随夏夜流萤一道儿消逝在静谧山野之中。而汉水之上缓缓抚琴、柔柔吟唱的田纯,也已经沉入汹涌江水之下,年年岁岁,渐生枯骨。
她此生,怕是只能在这无人的深夜里,以小纯的身份,为他哭上一场了。
苏梦枕回归风雨楼,少根筋儿的王小石依旧只会顺着大哥的安排办事儿。杨无邪这位身兼数职的大总管也继续着自己那头顶星辰、脚淌露水出门,月上中天回房的猪狗不如的日子。
风雨楼的一切都似乎如同往昔一般正常运作,只有杨无邪清楚,楼子里头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气息。由他们的老大苏梦枕发出的戾气,苏梦枕虽大有将风雨楼交给王小石,自己当个甩手掌柜的意思,却只字不提副楼主人选。
就连白愁飞先前居住的留白轩,也都还原封不动的保留着。
杨无邪算是明白了,即便白愁飞再如何不对,那也是楼主的兄弟。他家楼主那是盼着自个儿兄弟浪子回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