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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莲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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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雷纯收到白愁飞庚帖后,似乎真的就一门心思当起了自己的新嫁娘。将六分半堂大小事一应交给狄飞惊再不过问不说,似乎,还做了件了不得的事儿——将雷媚交给风雨楼作为【诚意】。
当然,雷纯不可能傻乎乎的将雷媚直接丢出去送死,尽管,她确实与那狐狸精有不少牙齿印。也巴不得借着风雨楼的手整死她,但却不是现在。
江湖中从来不缺乏奇人异事,六分半堂之中便有一位从南疆来的蛊师,名叫阿黛尔。这位手臂上常年盘着蛇,肩膀上从来都不缺蝎子的小姑娘,有一独门绝技压身——画皮。
与同门师兄弟不相同的是,阿黛尔不喜欢从死人身上剥皮,死人从头到脚都是僵直的,稍有不慎便会弄坏皮囊。破了相,再怎么补,都是次品。
所以,她惯来都是在活人身上取材的。新死不超过半个时辰的,她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也会动手。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被逐出师门并且险些丢进蛊王殿那个万蛊池的原因。
雷纯留着雷媚自有用处,故而便将阿黛尔带进了地牢。
雷媚虽仍旧一身狼狈,好歹给放了下来,只是那对穿的琵琶骨想来没那么容易好了。
“大小姐又来了,今日是来赏妾身个痛快的么?”雷媚嘴角勾起,不论语气还是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嘲讽。直到,她的视线落在了阿黛尔的身上。
“南疆蛊王殿的败类,呵~”雷媚几乎瞬间明了雷纯想干什么:“画皮,是准备怎样折磨我呀?”
“不折磨,风雨楼要你作为【诚意】。”雷纯一挥手,狄飞惊领着三个身量与雷媚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进来:“但我留你,还有用处。”
“画皮之术,分两种,一种是换皮,另一种,则是用药水将原本相貌腐蚀掉,再重新画一张。”阿黛尔撇撇嘴,似乎不大乐意:“换皮这种毫无技术含量还不赚钱的法子,我是真不想用,本来还想听听惨叫声的,看来是不行了。”
与寻常画皮师的药水不同,阿黛尔的药水经过特制,会渗入脸上的骨头,并按照阿黛尔蝉翼刀的走向腐蚀掉一部分,从而改变整张脸。但那种药水有一个特点,被画皮者必须全程保持清醒,否则,很容易导致画皮失败,更有甚者,自此变得眼歪鼻斜。
狄飞惊选过来的三个姑娘,都是从小甜水巷买过来的,也都统一穿着青色麻布裙。
“雷媚,挑一个你觉着上眼的吧!”狄飞惊指了指那三个瑟瑟发抖的姑娘。也对!金风细雨楼此时要人,多半是要替雷媚去死的。
“把衣裳脱了吧!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疤。”雷媚转了一圈儿,挑中右侧年岁最大的。“姑娘,不就是换脸么?脱衣服作甚?”那女孩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姑娘你行行好,我还不想死。”
“既要换皮,何不换彻底些?”雷媚倒是对那传说中不亚于凌迟的画皮之术毫不畏惧:“她叫什么?”“莲倌。”狄飞惊只瞧了一眼,便认出那是其中唯一的一个小戏子:“南戏班子里头的,好像是得罪了班主给发卖了。”
“就她了。”雷媚走上前,一把拎住莲倌的领子拖到阿黛尔面前:“劳驾这位小师傅了。”那语气,好像是在布庄瞧上了那匹花布,叫裁缝帮忙做身新衣裳似得。
相比莲倌被强行灌了麻药,雷媚笑笑接过阿黛尔递过来的麻药,手腕一斜,连药带碗一并摔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就在雷纯准备上前时,狄飞惊伸手拽住了她。雷纯狐疑,只见雷媚自怀中摸出一支雕着孔雀的翡翠簪子,让在口中咬住,解开衣衫平躺在铺了白布的桌子上,抬手示意阿黛尔可以开始了。
“她是疯了么?”雷纯别过脸去,似是不忍:“这种情况下仍要清醒,受这活剐为何?”“大抵是因为那支孔雀簪子。”狄飞惊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雷媚口中那支做工精细的簪子:“许是她这辈子,得到过的头一份礼物,翡翠成色不怎的,做工倒是蛮精致的。”
换皮持续了三天三夜,其实,换皮需要时间不过两个时辰。结束后,需要静待六个时辰等待皮囊与血肉重新融合,期间,换皮者需保持姿势,一动不能动。
这对于昏迷过去的莲倌来说,很是容易,但对于清醒着的雷媚来说,一分一秒都显得如此难熬。她的视线,定格在那支簪子上。
那支簪子是当时她与白愁飞相好时,白愁飞送的第一支簪子。也是她最喜欢的一□□是她头一回收到相好的男人亲手做的礼物。虽然,翡翠的成色不怎好,但白愁飞的雕工着实了得,簪头半开屏的孔雀栩栩如生,灵动秀美。
自那以后,白愁飞虽也送了她不少钗环珠翠,但雷媚最为中意的,还是最初那支让她下定决心跟随白愁飞的孔雀簪子。
虽然,她反了白愁飞,但那支簪子,一直贴身收着。再加之,确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被抓时也就没被收去。
六个时辰以后,被允许动的雷媚一口气没彻底松下,又被阿黛尔塞进一个浴桶里。阿黛尔往里面丢各种药包和碾碎的草药汁儿,等过了两个时辰,过来摸摸雷媚的脸,似乎是觉着少了些什么般,从肩膀揪下一只生龙活虎的蝎子丢进石盅捣碎,将药汁药粉一并加入浴桶。
在浴桶里泡了两天两夜差点儿泡脱一身新皮的雷媚总算是完成了她的换皮任务。相比醒过来不知所措的莲倌,雷媚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新皮囊,忽然伸手在桌上摸了一把阿黛尔画皮用的白银笔,沾上朱砂在右边眼角用力一点,生生点出一颗泪痣来。
“这样就好多了,大小姐准备让我陪嫁,我的新名字,可是想好了?”雷媚丢下那支沾了朱砂的笔,顺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檀木梳子一下一下梳起头发来了。
“媚生,回眸一笑百媚生。”雷纯走到她身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真羡慕你,就这样回到了十七岁。一张,娇嫩美好的脸庞。”“不过是个年轻的身子罢了!”雷媚摇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心,还是那颗苍老的,皮囊能换,心,可换不得。”
“你的簪子给她吧!带着只会引起白愁飞怀疑。”雷纯伸手,捏住她握于掌中的孔雀簪头:“媚生,你已经不是雷媚了,有些东西就不再属于你了,比如,这簪子。”
雷媚没有松手,而是将那簪子戴回自己头上,看了看,终是拔了下来:“果然,这张脸,不适合这支簪子。”说罢,径直走到莲倌面前,将簪子给她戴上了:‘好姑娘,我对不起你,我会替你活下去的。欠你的,若我有下辈子,再设法还你吧!“
雷媚没有接受媚生这个名字,她先前问过,将替她死的姑娘,叫莲倌,那,她便叫莲生。
不过一个名字,雷纯也就没多大计较。
雷媚出了阴暗的地牢,狄飞惊便遣了个年岁大的瑞姑姑教导。毕竟,做戏做全套,她现下的身份,是雷纯的陪嫁。
听说白愁飞要娶雷纯,王小石便整日在白楼底下张望,盼望着能见到他白二哥,再说声对不起。
王小石等了三天,别说白二哥,就连白二哥一片衣袖子都没等着!倒是等来了他大哥苏梦枕。
“石头怎在风口里站着?”见他不说话,苏梦枕了然般笑道:“在等老二。”“可是···白二哥没来。”王小石头更低了:“大哥,你说白二哥是不是真的恼我了?我怎就这么笨呢?”
“这事儿我事先只同他一人商量过,连无邪都没说,不怨你。”苏梦枕拍拍小兄弟的肩膀,摇头道:“他不是恼了,只是忙得很,有些事情,必须他自己处理。”
王小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与大哥闲话两句后心不在焉的回去了。
待得王小石身影彻底没入夜色后,苏梦枕笑笑,抬脚步上白楼,熟稔的打开留白轩的门再合上。
今夜的留白轩不大一样,屋内有一股浓重的水汽。角落里头画着寒梅图的屏风上搭着那人惯来穿着的白衣。
苏梦枕颇为尴尬的摸摸鼻子,看来自己来得巧,正碰上那人回来洗澡了。
“你又来作甚?”白愁飞根本不用起身查看,光是脚步声就能听出来是谁了。“如此美人美景,在下当是来行那窃玉偷香之美事了。”苏梦枕绕过屏风,果见那人一双如玉长臂随意搭在浴桶边儿上。烟雾缭绕间,看见那人被热水熏得红润的脸颊。
白愁飞难得没有一开口就往死里怼他,但那眼神,清楚明了的嫌弃,语气也一言难尽:“我说,你若只是走弯了道儿,折回来就是,何必那么死心眼,一条道儿走到黑呢?”
“你是真不懂。”苏梦枕摇头,似是无奈般叹道:“若真是三言两语就能放弃,就不是执念了。”
“对!我是不懂!”白愁飞下一句便炸了,一个水瓢兜头扔来:“本少不好那口!也无意向你出卖色相,出去!”
苏梦枕功夫何其了得,岂是一个小小水瓢就能得手的?闪身避过这随意过了头的暗器,转身绕过屏风又半躺在床上了。